(小说)俺爷姓焦俺也姓焦及作者访谈|薛宏新

发布时间:2025-06-20 01:05  浏览量:42

俺爷姓焦俺也姓焦

作者:薛宏新

焦老汉蹲在瓜棚吼孙子:“日头晒腚了还睡!”

醉汉偷瓜被烟锅敲头,跳脚骂:“哪个龟孙姓焦的敢打老子?”

“巧了,”老汉冷笑,“俺爷姓焦俺也姓焦!”

贾乡长卡着低保威胁老汉:“想领钱?你家那二亩瓜田……”

匿名信举报“姓焦作风乱搞”,贾乡长拍桌:“查!尤其那祖孙俩!”

焦小旺捏着化验单冲进乡政府:“睾酮高碍着谁了?”

贾乡长眼睛一亮:“五千块封口费……”

祖孙俩给驴灌烧酒塞进乡长卧室。

次日全乡传疯了:“昨夜贾乡长竟对驴……”

焦老汉敲着烟袋笑:“俺家驴,它也姓焦。”

焦老汉那句“俺家驴,它也姓焦”的话,像扔进滚油锅里的水珠子,噼里啪啦炸开了锅。碾庄这潭死水,算是彻底搅浑了。焦小旺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冲他爷直竖大拇指:“爷,高!实在是高!驴都跟咱姓了焦,看他贾大脑袋还咋蹦跶!”

“蹦跶?”焦老汉把旱烟锅子在鞋底子上梆梆磕了两下,火星子溅起来又暗下去,他浑浊的老眼里闪着点冷光,“等着看好戏吧,这刚冒烟儿,火头还没烧起来呢!”他朝孙子努努嘴,“去,把咱那头立了大功的‘焦’驴,伺候好了,多加一把料豆子!”

贾乡长可真是火烧了眉毛。乡政府那栋小二楼,成了个大号的马蜂窝,嗡嗡的全是议论声。他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电话铃催命鬼似的响了一遍又一遍,他愣是没敢伸手去接。裤裆里那点烂事儿,他自己心里门儿清,可这跟驴……他娘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脸皮子算是彻底丢进了茅坑,捡都捡不起来。更要命的是,他老婆孙杏枝,外号“震天雷”,那头母老虎,正从娘家杀回来的路上呢!贾乡长一想到这儿,后脖颈子都嗖嗖冒凉气,腿肚子直转筋。

正愁得头发一把一把掉呢,“咚咚咚”,门被敲得山响。贾乡长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去。门外传来焦小旺那小子特有的大嗓门,带着一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贾乡长!开门呐!有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

贾乡长心里咯噔一下,狐疑地开了条门缝,警惕地往外瞅。焦小旺笑嘻嘻地挤了进来,手里晃着一张纸片,正是前几日那张“睾酮高”的化验单。

“贾乡长,”焦小旺把化验单往他那张油腻腻的红木办公桌上一拍,声音脆生生的,“您瞧,这还不是您逼出来的?您说俺家作风有问题,证据呢?这不,俺爷说了,您不是稀罕这张纸么?五千块,一口价,成交!您收了它,咱两清,往后谁也别提谁裤裆里的腌臜事儿,您看咋样?公平合理吧?”

贾乡长那颗揪到嗓子眼的心,忽悠一下落了地,差点喜极而泣。五千块?别说五千,五万只要能堵住焦家祖孙这张破嘴,他也认了!这简直是救命的稻草啊!他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也顾不上数了,抓出一大沓红彤彤的票子,啪地拍在化验单旁边,声音都带了点哭腔:“拿走!快拿走!小旺啊,拿着钱赶紧走!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焦小旺眼疾手快,一把抓过那沓票子,手指头沾着唾沫,刷刷刷地点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张。“贾乡长,讲究!”他嘿嘿一笑,把票子揣进怀里,转身就要开门溜之大吉。

就在这节骨眼上,平地一声惊雷炸响!

“贾大头!你个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畜生!”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悲鸣。贾乡长的老婆孙杏枝,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冲了进来,她双目赤红,头发散乱,手里赫然攥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贾乡长吓得魂飞魄散,“嗷”一嗓子,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哧溜一下钻到了宽大的办公桌底下,筛糠似的抖。

孙杏枝根本没瞧见桌底下那摊烂泥,她的眼刀子直直剜向刚走到门口、怀里揣着票子的焦小旺:“好啊!焦小旺!老娘就知道跟你家脱不了干系!你个天杀的龟孙,还敢来领钱?说!是不是你家那头瘟驴?是不是你们爷俩合伙算计我家这死鬼?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甭想囫囵个儿出这个门!”

她举着菜刀,那雪亮的刀片子在空中划拉,呼呼带风,吓得焦小旺也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忙不迭地解释:“杏枝婶子!误会!天大的误会!这钱……这钱是贾乡长硬塞给我的辛苦费!跟我家驴有啥关系?驴……驴它懂个啥?”

“驴不懂?人还不懂吗?”孙杏枝怒火攻心,唾沫星子喷了焦小旺一脸,“老娘刚进镇子,耳朵里就塞满了!说我家这死鬼,昨儿夜里在招待所,抱着你家那头老叫驴……干那没羞没臊的勾当!还说那驴也姓焦!呸!焦他娘的脚后跟!姓焦的没一个好东西!”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扭头,菜刀“梆”的一声狠狠剁在贾乡长那张宝贝红木办公桌的角上,木屑纷飞。“贾大头!你给我滚出来!今天不剁了你裤裆里那惹祸的玩意儿,老娘跟你姓!”

这惊天动地的动静,早把乡政府里里外外的人都吸引了过来,窗户上趴满了黑压压的脑袋,走廊里挤得水泄不通,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珠子瞪得溜圆,等着看这泼天大戏。

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没留意的影子,悄没声地出现在门外人群的缝隙里——正是焦老汉牵着他家那头立下“奇功”的棕色老叫驴!驴脖子上还挂着个小铃铛,叮铃铛啷地响。焦老汉慢悠悠地把驴牵进了办公室,往那一片狼藉的当间一站。

那驴进了门,铜铃大眼先是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办公桌下筛糠的贾乡长身上,又好奇地瞄了瞄桌上那沓被焦小旺点过、还散着油墨味儿的红票子。突然,这畜生像是认出了啥,猛地打了个响鼻,前蹄烦躁地在地上“嘚嘚嘚”刨了几下,蹄铁磕着水泥地,火星子直冒。

“哎呦喂!驴祖宗!您老可消停点!”焦老汉假意吆喝了一声,手上缰绳却不知怎地松了松。

说时迟那时快,那驴猛地一扬脖子,“咴咴儿——”一声长嘶,后蹄子闪电般尥了个蹶子,不偏不倚,正踢在办公桌的腿上!“哐当!”一声巨响,那沉重的桌子竟被踹得挪了位!桌子底下躲着的贾乡长,“妈呀”一声惨叫,连滚带爬被桌子挤了出来,活像只褪了毛的瘟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更绝的是,驴蹄子带起的劲风,把压在桌角菜刀下的那一沓红票子,呼啦一下全扫飞了起来!崭新的百元大钞,像一群受了惊的红蝴蝶,满屋子乱飞乱窜,纷纷扬扬,落了贾乡长满头满脸,落在他老婆孙杏枝气得发颤的身上,也落满了整个办公室的地面。

这景象,荒诞得让人忘了眨眼!

焦老汉像是刚瞅见孙杏枝似的,慢悠悠地踱过去,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飘落的红票子,又捡起那张差点被遗忘的、皱巴巴的“睾酮高”化验单。他把这两样东西,轻轻拍在孙杏枝气得冰凉的手心里。

“杏枝啊,”焦老汉的声音不高,却像小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这钱,是你男人硬塞给我孙子的,说是‘封口费’。这张纸,是县医院开的,说我孙子小旺,火气旺,那啥……睾酮高点儿。这玩意儿,碍着谁了?碍着你男人了?还是碍着他裤裆里那点心思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扫过瘫在地上、面无人色的贾乡长,最后落在那头此刻显得异常平静、正悠闲甩着尾巴驱赶苍蝇的老叫驴身上,嘴角扯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纹:“昨夜里那出戏,我家这头老伙计,可是第一眼的见证。它嫌埋汰啊,没等那腌臜事开场,就尥蹶子跑出来了。钱是好东西,可也得挣得干净不是?连我家这头姓焦的哑巴畜生都晓得挑拣着吃食,嫌那脏地方埋汰,不肯多待一宿哩!”

满屋死寂。只有钞票还在微微打着旋儿,轻轻飘落。

孙杏枝死死攥着手里那张化验单和那张红票子,攥得指节发白,浑身筛糠似的抖。她猛地低头,死死盯住瘫软在地的丈夫,那眼神,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哭嚎猛地炸开:“贾大头!你个天杀的!驴都嫌你埋汰啊——!”

窗外,日头明晃晃地挂着,照得地上那些散乱的红票子刺人眼睛。焦老汉牵着自家的老伙计,慢悠悠踱出乡政府那栋喧闹又死寂的小楼,嘴里轻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他粗糙的手掌拍了下驴脖子,铃铛叮当一声脆响,像句没出口的叹息。

我写小小说《俺爷姓焦俺也姓焦》

作者:薛宏新

夜深了。窗外墨黑,只听见蛐蛐儿叫唤。桌上一盏旧灯,灯苗儿一跳一跳,照着纸笔。我就着这点光,写下了这个题目——《俺爷姓焦俺也姓焦》,不是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乡里乡亲过日子,憋屈了,吭哧一声,也得响个动静,带点辣味儿。

一、闲磕牙:土坷垃里蹦出的响儿

这故事的根儿,不在书斋里琢磨出来的道理,是打土里长出来的。啥根儿?一句呛人的话:“俺爷姓焦俺也姓焦!”这话头,你细品。不是城里的斯文腔,带着露水气、汗腥气,还有股子撅不折的劲头。

咋来的?说不真切。许是早年蹲在老家田埂子上,听老少爷们闲磕牙,谁家倔老头的影子在脑子里晃?许是翻腾旧书旧报,撞见了啥?兴许就是咱们这方水土里,那方言土语自个儿带着的筋骨——“焦”字出口,嘎嘣脆,砸地上带坑儿。这话听着!它是认命?更是较劲!尤其顶着“姓焦”这俩字背后那些不干不净的嚼舌根子,偏要亮堂堂喊出来,这坦荡,就成了扎人的刺儿,成了庄稼汉的骨头。

“焦”这个姓,有意思。搁在现下这世道,它像个记号。不是自个儿刻的,是老天爷按的戳儿,生下来就背着走。旁人瞅见了,总带点别样眼神儿,藏着掖着的嘀咕少不了。它就那么戳在那儿,像块垫脚石,让人不自觉想踩踩,显出点自个儿的“高”来。这姓儿,可不就是咱庄户人家常背着的那身“原罪”?没来由,甩不脱,净惹一身骚气。这个念想,打从盘算写它起,就生在脑子里了。

话在嘴里滚,那人影儿就在眼前晃悠开了:一个老汉,蹲在瓜秧子底下,腰早让日子压弯了,像张老弓。可那脊梁骨,硬着呢,戳着天。他像他守着的那块地,闷声不响,可地底下有根。他就是“姓焦”这俩字活生生的印儿。对面呢?自然得有个压人的主儿。乡长,芝麻绿豆大的官,偏生能搅得一片天昏。他那张嘴脸,那点小权柄,就想把人踩进泥地里。这俩人在脑子里一站,风就有了,雨也跟着来了。种子,算是埋进了土里。

二、搭架子:风往哪儿刮,雨往哪儿下

有了人,得有戏唱。焦老汉跟姓贾的乡长,好比锣鼓对上了铙钹,得敲出个响动。光嚷嚷不行,得有个实在的由头,扎心窝子的那种。低保。庄户人的命根子。贾乡长一句话就把这命根子攥住了——“想领钱?你家那二亩瓜田……” 这不是商量,是拿刀子在人心尖上剜肉!拿人家饭碗卡人家脖子,这事忒腌臜,也忒实在。它像面镜子,照出权力那点小算计,也照出穷家小户的薄命。这口子一开,戏台子就算搭稳当了。

光卡脖子还不够阴损。贾乡长得玩花样。匿名信!告啥?“姓焦作风乱搞”!这招真叫一个损到家了。正是拿“焦”字这点谐音,泼你一身的脏水。无凭无据,全凭一张臭嘴。真假不重要,臭了你名声是真。更讽刺的是,撒泼脏水的这位自个儿裤裆里干净不干净都两说!这信纸轻飘飘,落在人身上能把人砸死。它像根引信,滋滋冒着烟,把“作风”这本是浑水摸鱼的评判,硬往一条邪路上引——得弄点“证据”!这信,是坑,也是桥,通向下一个碉堡。

碉堡里藏着啥?焦小旺那小子的一张化验单——“睾酮高”。这玩意儿,可真是歪打正着的神来之笔!你说它严肃吧,关乎男人家私密处;你说它羞人吧,又被硬生生扯到“作风”台面上。这事儿本身就透着股拧巴的荒诞劲儿!贾乡长要“作风问题”的证据?成!俺们穷棒子拿不出花花绿绿的录像带,就给你一张医院开的白纸黑字——瞧见没?这就是俺家小子“能干”的“证明”!这哪是自证清白?这是照着你的歪理,反手塞你嘴里一个驴粪蛋!噎死你!这单子,成了焦家祖孙手里的烧火棍,专捅脓包。它让贾乡长看见了“私了”的亮光(花钱买太平),也把他自个儿往更深的泥潭里拽。

戏唱到这儿,火候差不多了,该上大菜了——驴登场!把驴灌上烧刀子,塞进乡长热炕头!这主意咋冒出来的?顺理成章!你贾乡长不是揪着“姓焦”这屎盆子不放吗?好!俺们焦家不光人姓焦,连哑巴牲口也“姓”了焦!让它去会会你!驴是啥?老实巴交,憨头憨脑,有时透着点说不清的“愣”劲儿。让它闯进你贾乡长那藏着掖着的私窝子,这本身就是个大巴掌,扇在权力那张油脸上!更绝的是,这畜牲嫌腌臜,没遂了你们的“好事”,尥蹶子颠了!它跑了不要紧,回头在办公室那通折腾——蹄子一刨,桌子底下筛糠的贾乡长露了馅;脖子一扬,那五千块“封口费”漫天飞!这不比人喊一百句“冤枉”都响亮?驴都嫌你埋汰!这意外的“清白证明”,比预先想的更有嚼头,嘎嘣脆!

三、添把柴:往骨头上贴肉,往话里掺盐

光有架子不行,得填肉,得活泛。

焦老汉得立住。他面上看着木,像块老榆木疙瘩,蹲那儿吧嗒吧嗒抽烟锅子。“梆梆”磕两下,火星子溅起来又暗下去,像他那点子心思,还得添把柴。可你得看他那双眼,浑浊是浑浊,冷不丁闪点光,冷飕飕的。说话慢悠悠,像拉家常,可那字儿,一个一个往外蹦,像钉子楔木头,“连我家这头姓焦的哑巴畜生都晓得挑拣着吃食”——这话听着软?骨头硬着呢!他是闷雷,炸起来也吓人。

焦小旺是年轻的火苗子。拿着化验单就往乡政府冲,那劲头,像他爷年轻时候。咧嘴一笑,大拇指一竖,透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麻利劲儿。机灵劲随他爷,演戏、点钱,一点不含糊。

贾乡长?可不能画成纸片子。他钻桌子底下那怂样,筛糠似的抖,掏钱像掏心肝肺,塞钱又慌得像丢烫手山芋。见着那封口费五千块,眼珠子都亮了,以为捡了救命稻草,蠢得可怜又可恨。这才是活人!

孙杏枝,村里叫她“震天雷”。没她这把火,那驴的戏也烧不起来。菜刀片子亮晃晃,门板子踹得山响,哭嚎声能掀了房顶!这是她的路数。可最后攥着化验单和那叠票子,那句“驴都嫌你埋汰啊——”哭嚎出来,里头不只是恨,还有被当猴耍的悲愤。她不只是个点火棍。

地方味儿靠啥浸?靠场面靠话音儿。

开篇瓜棚里那句“日头晒腚了还睡!”,老汉蹲着,吼一嗓子,那庄户人家的日子气儿,爷孙俩的情分,全在那声儿和动作里了。

乡政府那间办公室,是口高压锅!门反锁着,贾乡长在里面抖。外面砸门声像催命鼓!孙杏枝一膀子撞开门,那股子煞气冲进来!窗户上扒着一层又一层看热闹的脑壳,黑压压。空气都快挤爆了!那钞票飞起来,红彤彤一片,像秋天的树叶,又像烧着的纸钱。荒诞?尊严?都在里头了。

驴,是角儿!它那铜铃大眼四下里一扫,打个响鼻,蹄子烦躁刨地,冷不丁尥蹶子踹翻了桌子,脖子一扬钞票飞上了天——这可不是瞎写的。它得是头真驴,又得把这出荒诞大戏的魂儿演出来。脖子底下那铃铛,“叮铃铛啷”、“叮当”一下脆响,从头到尾没落下,是画外音,也是这出戏的魂儿。

话怎么说?得是土里刨出来的金子!

“日头晒腚了”、“龟孙”、“尥蹶子”、“瘟驴”、“腌臜事儿”、“筛糠似的抖”……这些词儿,不是调料,是主粮!离了它们,这故事就没了筋骨,没了那片土地的颜色和气味儿。

腔调也得有板有眼。开头瓜棚慢悠悠,醉汉一闹腾,小高潮起了。匿名信一来,气压低了。化验单一亮,节奏拧了个弯儿。驴一闯祸,火药桶炸了!办公室大乱斗,得紧锣密鼓,动作快得像下雨,话头赶话头。最后老汉牵着驴走了,铃铛声在废墟上响,心才慢慢落回肚里。张弛有道,戏才好看。

关键的话,得磨得刀刃一样快:“俺爷姓焦俺也姓焦!”——这是根儿!“驴都跟咱姓了焦”——这是绝地反击!“连我家这头姓焦的哑巴畜生都晓得挑拣着吃食”——这是诛心!“驴都嫌你埋汰啊——”——这是盖棺定论!字字带响儿!

四、戳到心:风刮过了,铃铛还在响

这故事,披着件荒诞乐的褂子。可骨子里,硬得很。它戳的是啥?是那些拿小权当令箭,变着法儿欺负人的下作手段;是那套捏造罪名、泼人脏水的鬼把戏;更是咱庄户人在这种憋屈底下,那点不认命、不趴窝、绞尽脑汁也要吭哧一声的活命智慧。荒诞是面哈哈镜,照得那些丑事更扎眼,显出它的荒唐可恨。

焦家爷俩有啥?没钱没势没靠山。他们的家伙什儿是啥?就是这个让人笑话的“焦”姓!他们大大方方认了,反而成了刺儿!是看准了贾乡长那点心虚胆怯的鬼胎!是急眼了想出来的“歪”招——灌驴!还得感谢那头犟驴的“本色出演”!这就是无权无势的人,在绝境里逼出来的“狡黠”,是弱者手里的柴刀。

赢了吗?扳倒乡长?没明写。赢的是啥?是这口气!是脸上那点泥点子给洗干净了!化验单,从丢人的纸片变成了打人的巴掌、擦脸的毛巾。驴,从被利用的牲口,变成了戳穿谎言的活见证!那五千块钱,漫天飞,像冥纸,一文不值!焦老汉牵着驴,哼着小曲走了,留下贾乡长在那堆烂摊子里筛糠。这背影,就是胜利。赢得憋屈,赢得聪明,赢得让人心头发烫!

驴啊,这哑巴畜牲,它才是真角儿!它冷眼瞅着这场闹剧,身不由己地掺和进来,用它的蹄子,它的响鼻,它嫌腌臜的本能,干了件人事儿!踢飞了桌子,扬散了脏钱——这是它无言的审判!比多少唾沫星子都管用!它是这荒诞剧里最清醒的法官。

结尾咋收的?焦老汉牵着驴,驴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响着,一人一驴,走远了。背后是乱糟糟的乡政府大楼,钞票还在飘。日头明晃晃地照着。这画面静,可里头有劲道。它说:闹剧收场了,日子还得过下去。土地还在那儿,命还在那儿,那股子不屈不挠的劲儿还在那儿。那“叮当”声,是对刚才那场荒唐的嘲笑,也是对焦老汉、对咱们这些硬脖子的庄户人,一声长长的、带着土腥气的肯定。

末了再说一句——文学来源于生活,关键在于揣摩

这篇东西,咋写出来的?好比在老家河滩上溜达,一脚踢着块树根疙瘩。模样怪,纹路粗粝,掂手里沉甸甸。你瞅着它,它里头似乎藏着个活物。你拿刀凿,顺着它天然的倔劲儿,该留的筋脉留着,该砍的枝杈砍掉——这是搭架子(冲突、荒诞)。然后一刀一刀细细刻,刻出老汉脸上的沟壑,刻出乡长油脸上的惊慌,刻出驴眼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这是贴血肉(人物、细节、语言),火星子上在添把柴。最后打磨,让它皮壳光滑,内里的筋络却更清晰,敲一敲,铮铮作响(主题深化),戳到心窝子里去。那铃铛的余音儿,就是磨光了之后,木头发出的幽光回声。

就这么着,一块埋在土里的疙瘩头,成了这么个能出声、能扎人的物件儿。文章来源于生活,关键在于揣摩。闲磕牙磕出一点小火星,可是它经不住揣摩,越揣摩越有味。所以,到了动笔去写的时候,心里头翻腾的,是那块生养人的土地,是那些土地上活生生的、带着泪也带着笑的灵魂,是把词儿磨出火星子那股子狠劲。成了这块“嘎嘣脆”的木头响儿,给大伙儿听听。

薛宏新:中共党员。曾出版《小河的梦》《婆婆是爹》《可劲乐》《花间拾趣》《童趣》《鸡毛蒜皮》等个人文集,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故事会》《故事世界》《民间文学》《今古传奇故事版》《传奇故事》《古今故事报》《当代文学》《河南日报》《郑州日报》《安阳日报》《平顶山晚报》《焦作晚报》《新乡日报》《林州文苑》等数百家报刊网络平台,《河南科技报》发过3个文学专版、《作家文苑》发过一个专版、《聪明山文艺》发过2个专刊、《当代文学》海外版发过散文专辑。为《临明关文学》《聪明山文艺》副主编、《现代作家》特约作家、编委,河南省原阳县乐龄书香团成员,原阳县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