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青年文学之星丨薛超伟:在前人高兴过的地方,再高兴一下

发布时间:2025-08-05 15:03  浏览量:35

2025年“浙江青年文学之星·夏季榜”上榜作家暑期火热出炉。薛超伟、慈琪、王晴飞三位青年作家上榜。

薛超伟,复旦大学创意写作硕士。曾入选第二届王蒙青年作家支持计划年度特选作家,获第九届西湖新锐文学奖、2023年“钟山之星”年度青年佳作奖、第十二届春风新人奖等。出版小说集《隐语》。薛超伟的小说多以小镇、都市、监狱等多重场景为背景,刻画社恐青年、悬浮青年等形象,探讨当代青年的内向敏感与自我探寻,想象奇绝,带有南方的溽热、潮湿的气息,文字又极为干净、克制。

隐藏在作品背后的创作故事,来听听薛超伟怎么说。

薛超伟

我的作品还很少,却在不同场合谈了很多,心中难免不安。这篇与其谈自己写了什么,不如谈谈想写什么。我有很多创作理想,像在百货大楼挑花了眼。古今中外的大师有很多技法,我都想沾染沾染,但又不想学太深,我希望自己是一个没有门派的人。虽然无所依归,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我想书写一些乐趣。

我从小忧心忡忡,有过度的忧患意识,总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长久。失去了什么,觉得是应当的;得到什么,也不会很忘形,做好了遗失的准备。所以我总体上是悲观的,一直悲观到成年。但人不会在一个困境里一直沦陷下去,我自救的方式,就是自己让自己开心,不从别处取,自己制造声响。也因此悟出了写作的其中一个方向,就是可以构建最微小的欢乐。就是,一个人即使跌到谷底,也可以欢乐。我为这个理想尝试创作出来的作品有《隐语》《化鹤》等,还有最新的作品《吃饱记》。这些作品里的人物,都有自己静悄悄的乐趣。可见的未来,我还是会以这样的底色进行写作。

读书,读前人的书,看见过很多小小的高兴。也许是误读,毕竟没有提示词如“哈哈哈”之类,但我觉得他们那样写下来,应当是愉悦的。比方说,周邦彦写“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不管后面跟的词多么孤寂憔悴,这句是高兴的;又比方说,晁补之写樱桃,最后一句是“最红深处有黄鹂”,这也是高兴,而且这首词从头到尾,高兴了一路。

我很喜欢这些定格的刹那,简单轻巧,不是谁讲了脱口秀,不是谁拍了搞笑的短视频。而仅仅只是,夏日午后有一方,哦,是“一圆”树荫,我想为此静静伫立。但我们现在有空调,热天特地站在树荫里,也实在是冒傻气,可我感动于曾经古人简单纯粹的乐趣,这不是假话。我惦念着,那些存在过的,消失的,现在又与我产生联结的东西。前人曾为了一些小事兴高采烈,如果那些兴高采烈消失了,会很可惜。这种遗憾,让我心底萌生一种时间意识,我想在时间里,过去未来的,走动走动,想以自己的力量,衔接上某种文学传统,想在前人高兴过的地方,再高兴一下。

古人有很多自怡的方式。他们缺少工具,就用有限的工具不断构建娱乐。文字这个工具,他们在千年间玩出了无数花样。不同时空的人通过文学在纸面上相聚,热热闹闹,文学是已经实现的万物互联。这不纯粹是比喻,比如词牌、谜语、对子,这些带tag属性的文字游戏,联结了过去未来。

如今短视频占据了我们生活的相当一部分比重,刷短视频获取快乐,其实成本太高,时间、精力、电费等等,最基本的,需要一台设备吧。我们对快乐的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即时,要大笑,要立刻马上。就好比,我们对照相术的要求、对视频精细度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有时候我们会厌烦这种无休止的更新迭代,想回归一种朴素的低清画质的知足。这里不是说要批判技术,回归田园,而是培养使用低密度的信息就能让自己愉悦的能力。在没有别人咯吱我的时候,我也可以快乐。

去年我结束了在杭州的租房生活,回到老家,安定下来。我跟妻子住在一座带院子的房子里,岳父母搬离前在这里种满了花草,其中有几株蓝莓。蓝莓熟时,妻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走进炎夏里采摘。有些天早上,我们看到乌鸫飞来,停在院子里踱步。我说,乌鸫怎么老喜欢在我们院子里?妻子说,它想偷吃蓝莓,不好当我们面吃,先踱着,见机行事。我哈哈笑。我想写这样微小的时刻。这些时刻,如果被正儿八经地拍出来,甚而只是用嘴巴讲出来,可能都会有点刺挠。但一笔带过,却是刚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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