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悼念许倬云先生:中西交融的历史巨匠,时代的静观者与深思者

发布时间:2025-08-05 00:22  浏览量:30


据多方核实,知名学者许倬云先生于2025年8月4日清晨在美国匹兹堡去世,享年95岁。许倬云,1930年生于中国福建厦门,祖籍江苏无锡,历史学家,美国匹兹堡大学历史学系荣休讲座教授、中央研究院院士。许倬云学贯中西,先后执教于台湾、美国和香港的多所高等院校,善于运用社会科学的理论和方法治史,研究领域主要在中国文化史、社会经济史和中国上古史,其代表著作包括《中国古代社会史论》《汉代农业》《西周史》《万古江河》等。许倬云是生活在中西两个文明系统之间的人物,他既沐浴着中国旧文化的夕阳,同时又接受了西方现代知识系统的训练,这种中西之间的学习与生活经验,赋予了他治学的最大特色。许倬云虽以中国古代社会文化史为研究重心,但他的目光从未局限于中国古老的过去,他从这个国家的过去看向它的未来,又从这个国家出发,观察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与发展。

2025年8月4日清晨,著名历史学家、美国匹兹堡大学历史学系荣休讲座教授、中央研究院院士许倬云先生在美国匹兹堡辞世,享年95岁。他的离去,不仅是中国学术界的一大损失,也是全球历史学界的一场深沉告别。作为一位学贯中西、洞悉古今的学者,许倬云先生以其独特的中西文化视野、严谨的社会科学方法和对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学术遗产。他的生命故事与治学精神,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中国历史研究的道路,也为我们理解世界与人生的意义提供了深刻的启示。一、从江南世族到战火中的旁观者

抗战时期的许氏四兄弟许家的几个孩子几乎都卓有成就。许倬云的孪生弟弟许翼云学习化工专业,后来成为台北大学化工系教授;他的长姐许留芬学经济,是台北商专的会统科主任,也是著名华人歌手王力宏的奶奶。作为王力宏的舅公,许倬云也曾在讲座上调侃道:“王力宏你们知道吧,他是我外孙,唱的歌挺肤浅的。”

许倬云先生1930年9月3日出生于江苏无锡的一个江南世族大家庭,祖籍福建厦门。他的童年并非一帆风顺,先天四肢畸形、需借助双拐行走的身体状况,使他无法像同龄人那样奔跑玩耍。然而,命运的限制并未束缚他的求知欲,反而赋予他独特的观察视角。抗战时期的颠沛流离,让他成为一名“旁观者”:坐在石墩或小板凳上,他细细观察中国内地农村的原始风貌、农民的生活细节,以及战火中的生死离别。

这些经历深刻塑造了他的历史意识,也为他日后研究中国古代社会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洞察力。许先生的父亲许凤藻,一位受过英国海军绅士教育的清末海军军官,以其人文学术素养和对战局的敏锐分析,深深影响了年幼的许倬云。父亲每天在地图上插大头钉、与儿子讨论战局的场景,成为许先生学术兴趣的起点。他曾回忆道:“抗战是我非常重要的记忆,看见人家流离失所,看见死亡,看见战火,知道什么叫饥饿,什么叫恐惧,这是无法代替的经验。”这些体验不仅让他深刻理解社会苦难,也让他在日后的学术生涯中始终保持对人类命运的关怀。

许先生的家族同样令人瞩目。他的孪生弟弟许翼云成为台北大学化工系教授,长姐许留芬是经济学家,家族的学术氛围和兄弟姐妹的关爱,为他的成长提供了坚实的支持。他曾幽默提及外孙王力宏,调侃其歌曲“挺肤浅的”,展现了他作为长辈的亲切与风趣。然而,抗战时期的民族苦难与个人身体的限制,也让他在青少年时期萌生了强烈的民族情感。直到五十岁,他才逐渐超越狭隘的民族主义,立志关怀全人类的尊严与命运,展现了一位知识分子从个人经历升华至全球视野的心路历程。二、学贯中西的治学之路

许倬云先生的学术生涯始于台湾大学。1949年,他以优异的国文和历史成绩考入台大外文系,却因校长傅斯年的慧眼识才,转入历史系,从此以历史为志业。傅斯年的亲民风范和学术关怀深深影响了他,台大期间劳贞一、李宗侗、李济等老师的教导,也为他的学术奠定了坚实基础。1953年毕业后,他进入台大研究所,并以第一名成绩获得李国钦奖学金。在胡适的帮助下,他克服身体条件的限制,赴美留学,进入芝加哥大学师从顾立雅(Herrlee G. Creel),攻读博士学位。

芝加哥大学的开放学风和跨学科训练,塑造了许先生学贯中西的治学特色。他选修埃及古代史、两河考古学、古代宗教学等课程,并深受韦伯理论的影响,形成了以多学科方法探讨历史专题的独特风格。他的研究聚焦中国古代社会史、文化史和中外关系,代表作如《汉代农业》《西周史》《万古江河》等,以严谨的社会科学方法和宏大的比较视野,揭示了中国社会的流动与变迁。他提出的中国文化“三原色”——亲缘团体、精耕农业、儒家文官体制——不仅概括了中国文化的核心特质,也为理解中国与世界的互动提供了理论框架。

许先生的治学不仅限于书斋。他在1960年代的台湾,参与创办《思与言》杂志,维护学术自由与独立,展现了知识分子的社会担当。他在美国求学期间,关心民权运动,协助黑人争取权利,体现了其对社会正义的关注。他的学生、作家王小波曾回忆,许先生帮助他理解科学作为一个不断学习的过程,而非巫术或宗教。这种对知识本质的深刻洞察,贯穿了许先生的学术与人生。三、中西之间的历史深思

在芝加哥大学留影

许倬云先生的一生,是在中西文化交汇处探索人类历史的旅程。他的研究始终在学科与学科、文化与文化之间寻找结合点。他在《我者与他者》中,通过分析中国历史上不同时期的“中-外”关系,勾勒出“中国”作为一个政治与文化综合体的动态演变过程。他认为,人类历史虽有不同路径,最终却走向共同的方向。这种全球视野使他超越了单一的民族叙事,主张“拿全世界人类走过的路,都算作我走过的路之一”。

在文化史研究中,许先生强调文化的延续性与选择性。他认为中国文化的特质既是历史延续的结果,也需在现代世界中扬长避短,为全球文化发展贡献力量。他的社会史研究则关注社会的流动与变迁,通过横向的社会状态分析和纵向的历史比较,揭示了中国社会的发展脉络。这种跨学科、跨文化的治学方法,使他的学术成果不仅具有学术深度,也具有广泛的社会意义。四、知识人的批判与担当

1960年代,在台大任教期间

许倬云先生不仅是一位历史学家,更是一位具有深切社会关怀的知识人。他对当代学术界的批判一针见血,指出中国学界“崇洋媚外”与“抱残守缺”的并存,呼吁释放思想资源,鼓励学术界重建价值。他对西方文明的个人主义弊端、知识商品化以及“新婆罗门”阶级的兴起表达了担忧,认为缺乏批判精神的专家文化将导致社会停滞。

他曾说:“知识分子要有自觉。不自觉,他就以专门的学问去换功名利禄。”在谈及中国文化时,许先生指出其以人为本的优点与帝权传统的缺陷。他认为,中国文化强调人际关系与伦理,但也因此陷入尊卑与上下关系的束缚,阻碍了自动自发的精神。他对当代社会的观察同样深刻:科技与网络的便利让人迷失目的,缺乏对人生意义的追问。他呼吁人们在顺境中反思生命的意义,以避免“无所适从”的困境。五、生命的幸运与感恩

上图:1969年,许倬云家庭合影;下图:许倬云与妻子结婚及婚后合影

许先生的个人生活同样充满温情。他将母亲、弟弟和妻子视为生命中的“守卫天使”,尤其是妻子孙曼丽,从学生到伴侣,陪伴他走过半个多世纪。他曾感慨:“老天起初对我不好,不过后来对我真是非常好。”这种对生命的感恩,贯穿了他的学术与人生,使他在面对身体的限制与时代的动荡时,始终保持乐观与坚韧。六、永恒的江河,流向未来

许倬云在南京中研院史语所旧址

许倬云先生的离去,是中国学术界的一场巨震,但他的思想与精神如“万古江河”,将长久流淌。他的学术遗产不仅在于对中国古代社会与文化的深刻剖析,更在于他对人类命运的关怀与对知识分子责任的呼唤。他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历史,以深思者的智慧洞悉未来,以行动者的勇气参与社会。

他的治学精神告诉我们,历史不仅是过去的记录,更是理解当下、展望未来的钥匙。在悼念许倬云先生之际,我们不仅缅怀他的学术成就,更应继承他的精神遗产:以开放的心胸拥抱中西文化,以严谨的方法探索历史真相,以批判的意识关照社会现实。愿许先生的思想如江河奔流,启迪后人,在人类共同的历史篇章中续写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