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城故事 | 邓星明：我的小学往事

作者：邓星明 编辑：冯晓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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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原发于邓星明教授的美篇，经作者授权转发。编者对原文作了少量修订。

我的初小（1~4年级）就读于九江公益小学，这所学校现已不存在了。说起它的名字，一般人可能听都没听过。它的位置即现在的育新小学。学校面积不大，据说是建国后在广东会馆岭南小学基础上改建的。学校只有4个年级，每个年级有甲、乙两个班，每班50人左右，算起来全校也只四百人左右。取名公益小学，大概有公益的意思吧。

编者注：育新小学在2003年停办，学生并入朝阳小学和柴桑小学，教师分散安置于浔阳区各小学，原址今开设小金星幼儿园。

当时教育部门规定入学年龄7岁，我是1948年中秋节出生，按阳历差不多9、10月。记得1954年，我只6岁多，不到7岁。父亲带我去报名，我个头不高，人倒机灵。报名人员看我不到读书年龄，个子又小，要我明年再来。父亲又是递烟，又是说好话，报名人员还是没同意。父亲后来说了一句：“你别看年龄小，他还上过私塾，将来成绩跟不上，我就领回家。”报名人员这才松口：“那就报个名，试试看！”

这样我6岁多就入学了，所以，我一直比同班同学要小一岁。

说起私塾，还是我5岁时。有一天父亲说带我去念书，我很高兴，跟着父亲屁颠屁颠就走了。出门时，父亲还从家里拿一个板凳。我跟着父亲从后门出去，七拐八拐，走进一户人家。记得是一间老屋厅堂，一位老先生在上课。父亲跟老先生打个招呼，就在教室后面放下板凳，叫我坐这里听课，父亲就走了。

此后，我每天都来这里上课。老先生讲一些古今贤文，教书很严厉，不时叫学生到台前背书，没背上的还用戒尺打手掌……我读私塾时间很短，记忆也很模糊。

公益小学给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是班主任史老师，一位中年男人，慈祥温和，对学生十分关照。后来我到二中读书时，发现史老师在双峰小学看门，为此我很惊讶。每次我遇见史老师，还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史老师好！”

二是班长李树平，在班上年龄偏大，长得高大结实，坐在最后一排。遇见下雨下雪，他都背着我送回家。公益小学离我家很近，走路不到十分钟。李树平为啥送我，是史老师安排的，还是自告奋勇的，我不知道。但李树平背我踩着雪地“咔嚓咔嚓”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李树平不知现在哪里，真想见他一面。

有一次，史老师组织我们看一部苏联电影《卓娅》，影片讲述卫国战争时期，一位名叫卓娅的漂亮姑娘参加游击队，后来在一次战斗中被捕。敌人严刑拷打，逼她交代谁是上级，卓娅宁死不屈。德寇用各种方法折磨她，其中有个镜头，德寇士兵穿着厚厚的棉大衣，用枪押着穿着单衣的卓娅在风雪中行走，卓娅光着脚，昂着头，挺着胸，大义凛然地踩着雪往前走……这个镜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以致影响了我若干年。

此后，在生活中，在学习上，只要遇上困难，或生病发烧，或肚子疼痛，或读书疲乏，脑子里就会出现这个镜头，立马增强我的勇气和力量。可见视觉镜头对一个少年的影响多么大！

2018年，我去俄罗斯旅游，参观新圣女公墓时，导游指着一座墓碑说：“这就是当年苏联女英雄卓娅的墓地。”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凝视良久，向墓碑深深地鞠躬，向这位曾给我勇气和力量的英雄致敬！

公益小学读书期间，正值全市开展“除四害”爱国卫生运动，老师要求每个学生都要参与。所谓“四害”，即苍蝇、蚊虫、老鼠和麻雀，学校要求每天消灭的“四害”要交到班主任登记上报，更激发了同学们的热情。

“四害”中麻雀、老鼠、蚊虫都比较难消灭，唯独苍蝇好打。一时间，每人一把苍蝇拍，一个小瓶子，走哪带哪，打的苍蝇都放在小瓶子里上交。后来苍蝇消灭得差不多了，大家就涌进厕所里去打……现在看来不免好笑，但当时却非常认真，非常虔诚。后来听说，麻雀是益鸟，专吃害虫，消灭麻雀是错误的，我们才恍然大悟。

公益小学一次庆元旦演出，压轴节目是歌舞表演，最后造型时，由一男一女两个小学生扮演和平鸽，头戴鸽帽，从后台翩翩起舞，飞到台前……我有幸被选中，在记事中，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上舞台。

我的高小（5~6年级）是在九江柴桑小学读的。柴桑小学坐落在九江大中路，离我家很近，走路大概几分钟。

柴桑小学读书期间是1958年至1960年。正是“大跃进”年代，当时满街的宣传画及大标语都是“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全民炼钢，为完成1070万吨钢而奋斗！”“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在这种政治氛围下，居委会号召居民献钢献铁。

一天，来了一群人，把家里一个铁床拆卸走了，把巷子里所有护窗铁栏全部敲下来，说是献给国家炼钢炼铁。居委会主任领着一帮人敲锣打鼓，到各家各户给捐献者戴大红花，弄得非常热闹。

柴桑小学也有炼铁任务，全校师生都行动起来了。学校操场成了炼铁场地，堆满了木柴、焦炭、废铁等，还砌了一个小高炉……当时我们什么都不懂，在老师带领下，用泥巴糊在一个木头模具上，做成一个个像炮弹一样的泥坩锅……现在想起来，真是笑话，这玩意儿怎么能炼钢炼铁，稍微有一点常识的人都觉得不可能。但当时可是举全国之力干这种荒唐事，而且兴师动众，热火朝天，加班加点，夜以继日。我们这些学生更是极其认真，不怕吃苦，跟着老师跑上跑下，忙前忙后……

大概闹腾了一个多月，有天上学，发现操场上的炼铁设施全部撤除了，只看到一块很大很大的铁疙瘩。这可能就是学校闹腾一个多月炼出来的成果。这块铁疙瘩很大很重，放在学校很久才搬走。有时我想，这个铁疙瘩里面，说不定就有我家那个铁床及铁栏杆……

老师里面我记忆最深的是数学老师洪汉华，他年轻帅气，课上得很好，富有激情，同学们都喜欢他。

还有少先队辅导员罗焕文老师，工作热情高，经验丰富，把少年队活动搞得有声有色。那时我们盼望“六一儿童节”。“六一”那天，早早起床，上身白衬衫，下身黑裤子，脖子上系上红领巾，走在去学校的马路上，引来许多路人眼光，自我感觉特别好。

每逢“六一”那天，学校都要举行庆祝活动。罗老师也系上红领巾，在台上主持仪式。领头由少先队大队长手持少年先锋队队旗，两边有两名护旗手，行少先队队礼从队伍前面走过。然后是鼓乐队，由七八个鼓手与几名号手组成，随着鼓点的节奏整齐通过。少先队干部都配有白底红杠的臂章，大队长三条杠，中队长两条杠，小队长一条杠。可惜我连小队长都没有当过，平时看见那些带杠的人特别羡慕。

大概6年级时候，我在母亲抽屉里发现一本小说《青春之歌》，很好奇，翻看起来，谁知看着看着，被书中的林道静、卢嘉川、余永泽、林红等人物故事深深地吸引了。书里除了革命斗争，还有爱情描写。母亲进来时，我赶紧放下。趁母亲不在的时候，我就躲在房间看，竟然把这部四十多万字的小说看完了。《青春之歌》是我看的第一部小说，从此养成爱看小说的习惯。

小学期间，我还有一个看小人书的爱好。当时我家附近有两家小人书屋，里面有许多书架，地上有几张长条矮凳。书架上摆满各式各样的小人书，随便选看，一分钱看一本。我的零花钱大部分都花在书屋里。每逢星期天，在这里呆上半天，甚至一天。我记得《三国演义》60本系列小人书就是在书屋看完的。小人书里画面配文字，非常吸引人，只要我翻看书，立马被吸引住了，看得全神贯注，看得津津有味。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我对文学的爱好大概就是从看小人书开始的。

我的小学，离现在已有六十年余了。由于年代久远，许多记忆显得模糊。

1960年秋季，我小学毕业了，不久收到九江大学附中（九江二中）的录取通知书，告别小学，进入初中了。

作者像

【作者简介】

邓星明，1947年生于江西九江，九江学学院中文教授，东莞城市学院文学与传媒系教授，曾任艺术系及文传系主任，北师大电影学访问学者。著有《中外经典电影鉴赏》被国家图书馆收藏。

【编后记】

日前，邓老师寄来了他的自传散文集《苍生点滴》，书中讲述了他的成长、工作和生活的故事。邓老师从小学至到大学，一直在九江读书，他的求学经历也恰是许多老九江人的共同记忆。其中不少回忆颇具年代气息，读来令人倍感亲切，也想必会唤起许多人的共鸣。为此，编者特从中摘录几篇，以飨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