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求亲:我家纨绔,你定治得了,不打死就行!于是我成了世子妃(下)

发布时间:2025-07-31 22:33  浏览量:48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夫人求亲:我家纨绔,你定治得了,不打死就行!于是我成了世子妃(下)

窗纸透进点点红光,柳苔推开窗,寒风裹着梅香扑进来。窗外几株梅树在雪里开着花,枝干被雪压得低低的,却遮不住那些红艳艳的花瓣。她心里喜欢,嘴上偏说:"真倔。"

这小小的花,怎就敢跟漫天大雪较劲呢?

忽觉颈间一凉,是那双带着厚茧的手。"看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不应。"

"你来。"柳苔往旁边挪了挪,"看见没?"

"梅花?"

"嗯。"

"满京城都是。"

"可它们在雪里。人要是在雪里,早冻死了,它们倒好,越冷越开花。"

贺渊侧头看她。柳苔眼睛亮得像星子,专注盯着梅花的模样,让他想起小时候跟哥哥打猎时,林子里撞见的那只小鹿。它刨了刨蹄子,头也不回地钻进森林深处。

鬼使神差地,贺渊对着她的眼睛,吻了上去。

柳苔坐在梳妆台前,眼神有些放空。

她心里琢磨不透贺渊那个吻的含义,而贺渊呢,也没多解释什么。

虽说他们已经是夫妻,更亲密的事儿都做过了,可她就是不明白,自己为啥非要弄清楚那个吻的缘由。

今天贺渊要带着柳苔去冬猎,几个好友家的女眷也会一同前往。这可把春晓忙坏了,她听说贺渊的好友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生怕柳苔的打扮不够出众,被人瞧低了去。于是,她翻箱倒柜地找,把衣裳首饰一股脑儿全铺在了地上。

等柳苔回过神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嚯,真是“满头的珠翠闪耀,就差把那梳妆台给嵌脑袋上了”。

“春晓,我这是去打猎呢,还是去卖首饰呀?”

春晓“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柳苔是在打趣她。

这小丫头可不乐意了,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骂柳苔不识好歹,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柳苔哄了好一会儿,才把春晓哄得消了气。

结果贺渊一掀帘子进来,看到柳苔那堪比妆台的发髻,顿时大笑起来,笑得春晓心里那个委屈啊,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最后哭着跑了出去。

柳苔瞪了贺渊一眼,贺渊却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那双眼睛清澈又无辜。

她叹了口气,把发上的那些金银珠宝都摘了下来,只留了杨姨娘送她的那支玉簪点缀一下。

她面容清秀,年纪又小,实在压不住那大富大贵的妆容。

贺渊瞧了一会儿,又从妆盒里拿出一对珍珠排簪,插在柳苔对称的尾髻上,看上去俏皮又可爱。

“走吧,夫人。”

雪地里,有两只野兔在蹦跶。贺渊把柳苔圈在怀里,教她怎么瞄准猎物。

柳苔看着那兔子,双手直发抖,怎么也对不准。

“要不就算了吧,你看它们,冰天雪地的还出来找吃的,多不容易啊。”

贺渊却握住她的手,把弓弦拉满,对准了野兔。

柳苔说也说不通,挣也挣不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贺渊凑到她耳边,轻声笑道:“真哭啦?”

柳苔这才反应过来,贺渊是在逗她玩呢。

“你这个坏家伙。”

同行的好友们哄笑起来,柳苔的脸涨得通红,还是其他夫人过来拉她,她才坐回了火堆旁。

一行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柳苔捧着发烫的脸,思绪乱飞。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

原来,就算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是夫妻,过的日子也能如此不同。

贺渊的世界广阔无垠,而她的世界,只有后院那四面围墙。

真不公平!

柳苔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可贺渊却浑然不知。他只顾着把柳苔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对着月亮说些甜言蜜语。

月亮是会变的,可贺渊的心跳声太响亮了,吵得柳苔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可惜,她刚打定主意,要好好待在这围墙里,边关的急报就传了过来。

贺渊整装待发,柳苔去送他。她有些后悔,没把护膝缝好。

“你……”柳苔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可别学那些人,带个姑娘回来。”

贺渊敲了敲她的脑袋:“少看点那些话本。”

贺渊调转马头,准备出发。柳苔快步跑上城楼,她的心“咚咚”直跳,呼吸间,冷风刮着嗓子,有些疼。

城楼上站了不少送行的人,柳苔踮着脚,勉强在人群中露出了一双眼睛。

恰巧贺渊回头,她朝他挥了挥手。

也不知道贺渊看到了没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贺渊出发后,贺老夫人就生病了。

她神色萎靡地躺在床上,额头上包着头巾。

柳苔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生病。

关于贺家的诅咒,流传着很多说法。

比如贺渊克妻。

再比如,离京的贺家男儿,都回不来。

贺老夫人这一生,送走了太多人。

贺家祠堂里的牌位越来越多,牌位主人的年龄也越来越小。

别的世家大族到最后,主支防着旁支,旁支觊觎着主支,家财不够分。

贺家可不一样,没什么主支旁支之分,孤零零一根藤蔓,就留几个女人守着。

柳苔心里也难受,可她不怕。

她握住贺老夫人的手:“母亲,您听说过我吗?我十四岁就敢上吊,我什么都不怕。”

贺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她不够漂亮,也不够聪明,双肩还那么稚嫩单薄。

她像什么呢?

灰烬里的小草。

只要给她一丝风、一点雨,她就能活下去。

从那以后,柳苔多了项功课,每天都要到贺老夫人跟前,跟着她学管家。

她晨起暮归,有时候累得妆发都来不及卸,就睡着了。还是春晓拿着帕子,一点一点地帮她擦干净脸。

日子就这么飞快地过去,贺老夫人的精力都放在柳苔身上,没时间伤春悲秋,身体竟然渐渐好了起来。

算账学得差不多了,贺老夫人又开始教她查账。

她拿出两本账本,让柳苔找出哪本是假的。

柳苔原本信心满满,可等她真的翻开来看,却毫无头绪。

数额上是一样的,进出项也对得上。

怎么就有真有假呢?

她茶饭不思,一盏孤灯点到天亮,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她高兴极了,草草地把头发绑起来,就去找贺老夫人。

“母亲!我查明白了!”

她迫不及待地摊开其中一本:“这里记了一笔出项,三百斤谷子,可这是六月,雨水连绵的,谁家会在这时候买谷子啊?”

贺老夫人满意地笑了:“聪明。”

柳苔高兴劲儿过了,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样的假账,母亲是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万事开头难,可一旦开好了头,后面的事儿自然就一通百通了。”

柳苔学得快,贺老夫人开始正式带着她接手家里的庶务。

今天她们要去巡的是城里的首饰铺子。

掌柜的是个长得獐头鼠目的男人,她们到的时候,他正对着一个妇人破口大骂。

“预支工钱?你当我这里是慈善堂啊?去去去,爱干干,不干就滚!”

那妇人满面沧桑,不敢再多说什么,用衣袖擦去眼泪,转身回了桌案旁,继续画图。

柳苔有些生气:“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贺老夫人摇摇头:“苔儿,做人做事,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一旦你偏听偏信,你就聋了瞎了,再也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了。”

她当着柳苔的面儿,把掌柜的叫过来,细细询问那妇人的事儿。

掌柜的无奈地说:“那妇人确实不错,图画得好,可她家里那个是个烂赌鬼,我要是给她预支工钱,那不是给她添债吗!”

柳苔追问:“那她为啥还来要?”

“回少夫人的话,您往铺子外头瞧瞧,那烂赌鬼盯着呢,她要是不来要,回去就要被打!”

柳苔偷眼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眼下青黑的男人站在铺子外,鬼鬼祟祟的。

“可是,就算拖到下个月给了,还是会被抢吧?”

“那我也没法子了不是,我又不是她爹,只能力所能及地做些罢了,更多的确实帮不了。不过嘛,您也瞧见了,赌嫖不分家,他那样子,能活到下个月再说吧。”

原来除了相由心生,还有人不可貌相。柳苔把心中所想告诉了贺老夫人,逗得她哈哈大笑。

“这人呐,强势的未必就是恶人,弱势的也未必就是善人。苔儿,来日方长,你还有得学呢。”

“这世道怎么处处是坑啊?要是我笨些,摔了跟头可怎么办?”

“摔了就爬起来,拍拍灰,继续走。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给孩子托底,还是做得到的。”

柳苔像只猫儿一样,缩到贺老夫人腿上趴着。她对生母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可她永远都记得她怀抱的温度,就像此刻,贺老夫人轻抚她脸颊时的体温。

柳苔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到了她的手上。

贺老夫人懂得如何去爱,柳苔就得到了爱。

原来,爱这种东西,最忌讳和不懂的人纠缠不清。

年关将至,贺渊的家书到了。

贺老夫人将她喊去一起看。

贺渊向来嘴贫,信纸上写得密密麻麻,从军帐的床板硬得硌背,到守夜的小兵半夜躲在营帐后抹眼泪,连穗宁看了都抿嘴直乐。

柳苔却有些哭笑不得,等翻到最后一页,她猛地捂住春晓的嘴:"可别念了!"

手快将信纸从春晓手里抽走,塞进衣襟里。这下连贺老夫人都笑出声,打趣她夫妻俩感情好。

柳苔又臊又急,这信是寄给全家的,又不是单独给她的,怎么什么话都往上面写?

写回信时,她特意把这事拎出来,板着脸数落:"你脸皮能不能薄点?"

信寄出去那天,刚好是除夕。

穗宁亲自下厨做了满桌菜,香得柳苔差点咬到舌头。

贺老夫人给她们发压岁钱,嘴里念叨着"岁岁平安"。

叫到春晓名字时,小丫头瞪圆了眼:"老夫人刚赏过啦!"

"那是赏钱,又不是压岁钱。论年纪,你最小,最该领这个。"

春晓迷迷糊糊走上前,规规矩矩磕了个头。

贺老夫人把红包塞给她,摸了摸她的发髻:"好孩子,岁岁平安。"

春晓鼻尖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又死死憋住,小脸皱得像团揉坏的包子。

柳苔刚开始还觉得有趣,可看着春晓强忍泪花的模样,心里突然泛起酸涩。

她从前总觉得自己命苦,却忘了春晓比她还小两岁。这丫头父母早亡,跟着她在柳家时,何曾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柳苔突然有些愧疚——她们相伴这么多年,自己竟不如一个相处不到三个月的婆婆细心。

"春晓,"她轻轻握住春晓的手,"往后每年,我都给你发压岁钱。"

春晓吸了吸鼻子,眼睛亮得像星星:"发到八十岁好不好?"

哟,小丫头倒贪心起来了。

柳苔笑着伸出小指:"拉钩,说到做到。"

桃树抽芽那会儿,贺渊的信又到了。

这次他学聪明了,单独给柳苔封了封信,信封上规规矩矩写着"吾妻亲启",用蜡油封得严严实实,生怕旁人偷看。

可真单独写了,倒没那些肉麻话,净扯塞北的风光。

他说那儿的月亮又大又圆,像块圆圆的葱油饼,看得人直想啃两口。

信里还提到,雪坑里捡了只被遗弃的小狼,才刚断奶,他给抱回营帐养着,取了个俗气名字叫狗蛋儿。

柳苔看着信,又好气又好笑。

开春后,柳苔忙得脚不沾地。账本一摞摞往案头堆,贺老夫人铁了心要把管家权交给她。

她正对着账目头晕眼花,春晓鬼头鬼脑溜进来:"三姑娘,家里来客了。"

来的竟是贺渊的远房表妹秦芷嫣,说是远房,其实八竿子打不着,早年倒有过婚约。

这姑娘生得美,眉眼间带着江南女子的柔婉,可她母亲却是个迷信的。当年拿着贺渊的八字算了一卦,非说他克妻,硬是退了婚。这事传开后,贺渊克妻的名头便坐实了,后来议亲的姑娘接二连三出意外,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应了卦象。

可秦芷嫣和她母亲不同,退婚后仍对贺渊念念不忘,至今不肯议亲。

听说贺渊成亲,她立刻闹着要上京,说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得了她的意中人——若真是九天玄女,她便死心;若是普通女子,她总要争一争。

偏生贺渊娶的是柳苔,在她眼里,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死灰复燃的心思又冒出来,秦芷嫣自恃与贺渊青梅竹马,又生得美貌,不信赢不过柳苔。

贺老夫人头疼得直揉太阳穴,连春晓都摆出备战的架势,偏柳苔跟没事人似的,还张罗着给秦姑娘摆接风宴。

连穗宁都看不下去了,戳着她的额头骂:"你呀,真是块木头!"

柳苔也烦起来,倒不是烦秦芷嫣,是烦身边人总在她耳边念叨"秦姑娘来者不善",搅得她一天到晚账本都看不踏实。

都怪贺渊!

她抽出两张信纸,把贺渊骂了个狗血淋头。可还没等寄出去,贺渊的新信又到了。

信里絮絮叨叨说狗蛋儿太能吃,几个月的俸禄全喂了狼。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狗蛋儿长快多了,没小时候可爱,嘴尖尖的,成天"嗷呜嗷呜"嚎。

【……】

满纸都是狗蛋儿,末尾还附了张画像——狼崽子伸着舌头,活像条傻狗。

柳苔看着信,气得笑出声。

秦芷嫣不是喜欢狗蛋儿它爹吗?那就拿去吧。

可柳苔不找秦芷嫣,秦芷嫣偏要来找她。

先是办什么诗会,还正经送了烫金帖子来。

柳苔正埋在账本堆里,头都没抬,干脆利落回:"不去。"

秦芷嫣首次在京城亮相,凭着美貌与才情出尽风头,可她最想看的"观众"却没到场,心里总像缺了块。

接着又变着法儿在柳苔面前显摆,说接了多少贵女的帖子,得了多少夫人的夸。

柳苔左耳进右耳出,嘴里"嗯嗯"应着,转头就吩咐春晓备轿——她要出门巡铺子,压根没把秦芷嫣的话往心里去。

秦芷嫣气得牙痒,最后使出杀手锏:做饭。

她自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已是女子典范。

结果柳苔不仅没自卑,还真心实意夸她手艺好,比平时多吃了两碗饭。

这下秦芷嫣彻底绷不住了,饭桌上"哇"地哭出声。

"你、你欺负人!"

柳苔被哭得一愣:"我咋欺负你了?"

秦芷嫣边哭边控诉,核心就是柳苔对她的"挑衅"视而不见,害她宅斗都没了成就感。

柳苔听得直翻白眼。

秦芷嫣比她还大两岁,却比春晓还孩子气。

她的爹娘,定是把她当眼珠子疼的。

也是,若换成柳承山那样的爹,怕是死了都要把她牌位嫁过去。

"你喜欢贺渊,不去他跟前晃,偏来我面前找存在感,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秦芷嫣被问得涨红了脸,张了几次嘴,最后憋出两个字:"流氓!"

女流氓柳苔终于清净了。自那之后,秦芷嫣见了她就绕道走,再不敢来招惹。

春晓笑得直不起腰:"三姑娘,你可真有本事!"

柳苔把张帖子递给她:"少贫嘴。下个月成平郡主设宴,你去库里挑份礼,列个单子给我。"

春晓眼睛一亮,知道柳苔要带她长见识,欢欢喜喜领了差事跑出去。

成平郡主给柳苔下帖子,一半是看贺老夫人的面子,另一半嘛,多少带点看热闹的心思。

托周氏的"福",柳苔在京城名声差得很。

如今又嫁了贺渊,外头传得更难听——说她贪慕虚荣,为了荣华富贵连命都不要。

京城里的贵女们既看不起她,又忍不住好奇,平日里聚在一起,没少嚼她舌根。

柳苔打心底里不想赴这场宴。

谁会愿意往一群讨厌自己的人堆里扎?

可贺老夫人偏生要她去。

"苔儿,这世上的人呐,哪能个个都喜欢你?要是连跟讨厌自己的人打交道的本事都没有,往后准得吃大亏。"

"母亲是让我去讨好她们?"

"你再怎么讨好,也总有人不买账。"

"那……母亲是让我立威?"

"你的威风能比成平郡主还大?"

柳苔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傻孩子,你得让她们敬你。"

这话说得轻巧,做起来难如登天。

京里的贵女们个个眼高于顶,比完出身比容貌,比完容貌比才学,要她们真心敬重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女子?倒不如做梦来得实在。

柳苔依旧穿得素净,临出门却被贺老夫人叫住:"素而不雅,净而不贵。"

柳苔垂着脑袋,声音里带着几分泄气:"这些表面功夫,能顶什么用?"

贺老夫人亲手替她戴上那套羊脂玉头面:"先敬衣装后敬人,这世上的人啊,大多也就看得懂这些表面功夫了。"

"这样的人,我也不稀罕来往!"

贺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可以,等你有得选的时候再说。"

柳苔当时还不明白,直到坐进成平郡主的宴席里,看着满座目下无尘的贵女,突然就懂了贺老夫人的意思。

人活在世上,总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

那些贵女的眼睛像裁缝的尺,从头量到脚,一寸一寸打量着她。

原来被一群人讨厌,是会让人慌的。

柳苔攥着帕子,强撑着不露怯。

成平郡主走过来,目光落在她的头面上,似有惊讶。

"贺老夫人倒是疼你。"

柳苔脸颊微红:"母亲待我确实好。"

"可不是,连御赐的嫁妆都给了你。"

贺老夫人既要锻炼她,又舍不得她受辱。

这套头面,就是替她撑的场面。

柳苔心头一暖,眼眶突然就酸了。

她自小没了娘,贺老夫人倒像补上了这份缺。

成平郡主见她红了眼,语气也软了几分:"贺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

这话像盖了章,算是认下了柳苔。

有眼色的贵女朝她露出笑,可总有人拎不清。

礼部陈侍郎家的四姑娘开了口:"如今是真不一样了,什么脸面都不要,只管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营。一朝飞上枝头,谁管你是怎么上去的?只要上去了,都是好姐姐好妹妹。"

这话刺耳,明着骂柳苔不要脸,连成平郡主都捎带上了。

可陈四姑娘的姐姐是宫里贵妃,圣宠正浓,便是成平郡主也不愿招惹。

柳苔正想着装聋作哑,大事化小,却听一声冷笑从旁边传来。

是秦芷嫣。

"你的脑袋不用削都尖,天分这么好,可别浪费了。"

"你!"

"我怎么了?我的脑袋圆着呢,跟你可不一样。"

春晓差点笑出声——秦姑娘今日简直光彩照人。

秦芷嫣的姑母是太后,贵妃见了也得行礼。

柳苔弯着眼笑,秦芷嫣却突然结巴起来:"你、你别以为我这是为了你,我、我是为了贺渊!他在边关保家卫国,她们却羞辱他的妻子,是个人都听不下去!"

陈四姑娘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起身拂袖而去。

成平郡主像没看见,举杯敬了众人。

柳苔这一趟,还是没弄明白怎么让人敬重自己。这宴席上的人,个个看人下菜碟,连蠢如陈四的,也是仗着娘家势大。

回程时,秦芷嫣挤上了柳苔的马车。

"我要回江南了。"

柳苔没劝,像秦芷嫣这样的姑娘,本就该在父母身边,被宠着长大。

秦芷嫣突然笑了:

"我来之前,总觉得女子的好,全在容貌。配得上贺渊的人,也该是个绝世美人。

"你嘛,确实不算漂亮。

"可你从来不在乎自己漂不漂亮,这样的你,比谁都漂亮。

"哎呀,我说得乱,你明白就行。"

秦芷嫣红着脸。

"我、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春晓捂着嘴笑,柳苔瞪她一眼,转头对秦芷嫣说:"我知道。"

秦芷嫣离京时,夏天已经来了。

算算日子,贺渊的信早该到了。

可谁也不提这事,仿佛不提,坏事就不会发生。

但阴云还是压在贺府上空。

直到某天清晨,京城被一声尖锐的嘶鸣划破。

八百里加急的轻骑冲过街道,直奔禁宫。

金銮殿前,年轻的小兵滚下马背,连滚带爬往殿里去。

分不清是血还是泪,从他脸上淌下来。

"陛下!"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城……破了……"

短短几个字,背后是尸山血海。

亡魂在血泊里哀鸣,游子再也回不了家。

塞北最远的那座城被鞑子攻破,贺渊下落不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塞北有三关,老将徐诚守住了第二座,战局僵持下来。

这些事对京城的百姓来说,太遥远。

他们不在朝堂,也不在边关。

那疾驰的马蹄声,就像不常见的鸟叫,听过也就过了。

小贩照常摆摊,天刚亮,馒头上的热气就散开了,带着初夏的最后一点凉意。

世上的事本就这样,两只眼睛只能看见眼前的事。活人不管死人,死人管不了活人。同年同月的同一刻,有人为生死揪心,有人为生计奔忙,大路朝天,各走各的。

贺老夫人又病倒了。

其实从贺将军战死那天起,她就在熬日子了。

她送走了太多人。

柳苔日夜守在她床前,一夜一夜不合眼。

药喂进去,又被吐出来。

柳苔眉头都不皱,替她擦身换衣,再让人重新熬药。

贺老夫人清醒时,总温声让她回去歇着,可柳苔最会阳奉阴违,嘴上应着,却在地上铺了被褥。

大多数时候,贺老夫人是不清醒的。

她像被梦魇住了,一会儿唤娘,一会儿哭着喊疼。可更多时候,她都在小声念叨一个名字——阿瑛。

那是贺渊父亲的名字。

贺老夫人年轻时,脸上生过疮。

因为这疮,豆蔻年华的姑娘,走到哪儿都戴着面纱,怯怯地跟在母亲身后。

她姓寇,闺名文慧。

文慧十六岁那年,本该议亲了。

可媒婆一看见她的脸,总要找借口推脱。一来二去,文慧也就死了心。

她把时间都花在看书上,古今中外,什么都看。偶尔也偷看些闲书,可书上写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她看了只冷笑——不信。

人有生老病死。

青春年少时像朝霞般灿烂,其他时候大多像七分败的花,不好看,还散发着衰败的臭味。

色衰而爱弛。

如花美眷尚且敌不过似水流年,何况她脸上生疮,看着就让人恶心?

寇家虽非大富大贵,但爹娘开明,便是养她一辈子也乐意。可文慧心里总压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像团乱麻缠在心口。

愁得狠了,她就往寺里跑。住上几日,心便静了。

也是在那儿,她遇见了来礼佛的贺瑛。

他是陪家中姐妹来的,那些姑娘说是来上香,实则是为他祈福。少年将军站在佛殿前,眉目间带着肃杀,偏生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却有道长长的疤从眼角划到下颌。

他总冷着脸,可手里总拎着糖葫芦或水晶糕——一看就是替姐妹跑腿买的。文慧躲在廊下看他,见他晨起练枪,银枪破空,落英纷飞,她扒着窗棂看得入了神。

越看越好奇,越好奇越想看。看久了,倒看出些名堂——这少年眉眼总笼着层阴云,像有化不开的愁。

少女的心思便悄悄落了土,生根发芽,连自己都没察觉。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她头一回恨自己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若生得美些,便能大大方方走到他跟前,说声"我喜欢你"。

可天不遂人愿,文慧便也认了命。

她以为这段心思会像春草,自生自灭。偏生贺瑛在某次擦肩时叫住她,沉默着递来串糖葫芦:"上次见你盯着看,以为你喜欢。"

文慧接也不是,推也不是,等回过神,只剩个背影。那夜她攥着糖葫芦坐到天亮,糖衣化了,山楂酸得人掉泪——她完了,竟生了妄念。

后来贺瑛下山买吃食,总给她带一份。文慧想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怕捅破这层纸,连现在的默契都保不住。

倒是贺瑛的妹妹先捅了窗户纸。

那日小姑娘躲在景窗后,听见贺家姑娘打趣:"哥最近对隔壁院子的姑娘格外上心,就是总蒙着面纱那位——也不知是家教严,还是…貌若无盐?"

文慧屏住呼吸,听见贺瑛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别人的相貌,与你何干?背地里议论人,贺家的家教就教你这个?"

小姑娘被训得眼泪汪汪,文慧却红了眼眶。她站在窗边,指尖掐进掌心,突然想不管不顾地冲出去。

贺瑛转身时,她正仰头看他,眼眶还湿着:"我…我不好看。"

"你听到我妹妹的话了?"贺瑛皱眉,"她不懂事,别往心里去。"

文慧摇头。她只是想,哪怕被拒绝,也该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贺瑛是好人,不会伤她。

她慢慢摘下面纱。

贺瑛瞳孔猛地一缩,手伸到半空又顿住,指尖发颤:"疼吗?"

文慧愣住。她想过千万种回答,唯独没料到这句。

若说之前是少女怀春,此刻却是心口发颤。哪怕他此刻说不喜欢,她也再不会喜欢旁人了。

后来她问:"为何会喜欢我?"

贺瑛笑得无奈:"你当时看我的眼神,像只落汤的小狗。"

文慧成亲那日,是艳阳天。她穿着大红嫁衣,却不再为容貌欢喜或悲伤。

文慧从梦中惊醒,病榻边趴着个姑娘,睡得不安稳。

她伸手轻抚柳苔的脸,眼神软得像春水。

柳苔猛地睁眼,见贺老夫人红光满面地坐着,心却沉了沉。

"好孩子,别哭。我这辈子,算得上圆满。"文慧拉过她的手,"最放不下的,是你和穗宁。若渊儿回不来…你们的日子,难啊。"

"记住,不用守什么规矩。家业、姻缘,顺其自然就好。"

柳苔知道这是遗言,可眼眶干得发疼,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太阳真好。"文慧让人搬了躺椅到树下,"给我泡壶茶吧。"

"母亲爱喝雨前龙井还是峨眉雪芽?"

"龙井。"

"要烫些还是温的?"

"温的就行。"

"这泡茶的手艺还是姐姐教的,她们都是顶好的人。过几日我办宴,让她们来拜见您?"

文慧笑出声:"那我得备两副镯子当见面礼。"

"我替姐姐们谢过母亲。"

文慧不再说话。

柳苔手抖得厉害,茶壶盖"当啷"响。她硬挤出个笑:"茶烫了,我重新泡。"

春晓带着哭腔喊:"姑娘…"

柳苔突然"哎呀"一声:"这龙井受潮了,母亲鼻子真灵,一下就闻出来了。"

穗宁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苔儿!"

柳苔眨眼,泪珠啪嗒掉在青石板上。她这才敢转身,看文慧安详地闭着眼,脸上还带着红晕,像睡着了。

她跪下来,把脸埋在文慧膝上,轻轻喊了声:"娘。"

贺家新丧,寇氏文慧病逝,享年四十五岁。

柳苔顾不上伤心,立刻张罗起丧事。

贺家满门忠烈,文慧又为人和善,吊唁的人挤满了院子。柳苔跪在灵前,一个一个磕头谢客。

有人叹气:"累世功勋,到头来只剩两个寡妇。"

贺渊在战场上"下落不明",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丧礼刚完,柳苔又扎进账本里。贺家的产业、田庄、铺子,桩桩件件都要理清。她忙得脚不沾地,累了就倒头睡,倒省了胡思乱想的功夫。

穗宁从佛堂出来,接手了府中杂事。柳苔要是漏了顿饭,春晓准跑去穗宁跟前告状。每到这时,穗宁便系上围裙,做两道柳苔爱吃的菜。

不管爱不爱吃,只要是穗宁做的,柳苔都吃得干干净净。

立秋那天,柳宜捎来消息:有孕了。

柳苔备了厚礼去探望,半路又撞见八百里加急的马。

还是边关的信。徐老将军守着城,鞑子虽没打进来,却也不撤兵。

更糟的是,军费告急。偏这当口江南发大水,刚要收的庄稼全泡了汤。

内忧外患,连皇帝都急得嘴上起泡。

柳苔听着这些,饭都吃不下。

柳宜戳她额头:"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没…"

"给孩子起个小名吧。"

"我?我这半吊子水平…"

"怎么?当上侯夫人,就瞧不上我这穷亲戚了?"

柳苔笑出声:"哪敢啊。小名就叫宝儿,成不?"

吃完饭,她摸着柳宜的肚子,突然下了决心:要给未出世的宝儿,一个太平盛世。

柳苔一进家门就直奔穗宁屋里,俩人围坐在桌边,话题直指最棘手的军费问题。

这事儿,听着就棘手。

怎么筹?找谁筹?有没有资格筹?穗宁把憋在心里的顾虑一股脑倒出来,柳苔这才惊觉自己想的太过天真——从古至今,能张罗军费的哪个不是手握重权的肱股之臣?她一个没官身的弱女子,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变卖贺家祖产。可就算把贺家翻个底朝天,那点银子也填不上塞北的窟窿。

柳苔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两天两夜没出门。春晓急得直拍门,穗宁也守在门外来回踱步,可那扇门就像焊死了似的,半点动静没有。直到第三天破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柳苔站在光里,眼里泛着血丝却亮得惊人:"贺家人世世代代埋骨塞北,早和那片土地长在一起了。那地方他们守着,我就绝不放!我是女子,可不是你们说的'小女子'——'小'是世道强加的枷锁,不是我们要的。我不服,更不愿低头。凭什么我做不成?难才要硬着头皮上!"

穗宁听着这话,突然想起贺清。那小子年轻时也是个混不吝的主,结交的朋友里有个下流胚。有回那下流胚当街调戏陪老爹卖肉的穗宁,结果被穗宁提着刀追了三条街。这一追,倒把贺清的心追得死死的,厚着脸皮上门求娶。穗宁起初不愿应,不是没情意,是怕门不当户不对。等贺清的热乎劲过了,自己可咋立足?

贺清当时耍着贫嘴哄她:"娘子怕我变心?多虑了!说不定变心前我就战死沙场了,到时候你继承我家产,当个富得流油的俏寡妇多好!"

谁成想一语成谶。

穗宁边笑边抹眼泪,她消沉太久,差点忘了自己也曾是敢提刀跟恶人讨公道的姑娘。

"苔儿,你想做啥就放手去做。"穗宁攥住她的手。

"嫂嫂,要是一贫如洗也不怕?"

"不怕,嫂嫂杀猪养你。"

春晓也举起手:"我我我,我能养猪!"虽然她最怕的就是猪。

得了穗宁的准话,柳苔开始清点贺家产业。她倒没傻到全卖,好歹留了个首饰铺子。七七八八算下来,变卖了近十万两白银。可塞北十万大军,平日一人一天就得花半贯铜钱,打起仗来更得翻倍。徐老将军带着三万人,硬扛鞑子的五万骑兵,能守住城池全凭用兵如神。可城里粮草快见底了,朝廷的五万援军也不敢轻易出营支援。

柳苔要补的,是八万人一个月的缺口。就算省着用,至少也得三十万两。单靠贺家肯定不够,她打从开始就清楚。所以变卖家产时她故意大张旗鼓,就盼着这事能传到宫里。

果然,没几天宫里来了旨意,皇后娘娘召见。柳苔戴上贺老夫人送她的和田玉头面,头也不回地踏进了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禁宫。

春晓和穗宁守在宫门外,手心攥得全是汗。直到宫门快落锁时,柳苔才慢悠悠出来。春晓冲上去拽她衣袖:"姑娘,咋样呀?"

柳苔晃了晃手里的金令,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奉旨打秋风去咯!"

可惜"打秋风"这事,比想象中难。就算有金令在手,也没人上赶着送银子。柳苔吃了不少闭门羹,最常听的就是"容我考虑考虑"。

贺家的十万两够五万援军拔营,但只够烧十天。十天之内,她必须凑齐剩下的,否则朝廷只能减少对江南水患的支援,把银子挪去塞北。水患后常伴瘟疫……柳苔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她知道,无论怎么努力,总有人要被牺牲,舍小保大是无奈。可,能救一个是一个啊!

柳苔打起精神,又往下一家赶。她没想到,第一个开门的竟是陈侍郎家。接待她的,还是那位陈四姑娘。

陈四姑娘依旧没好脸色,把个楠木盒子往桌上一拍:"我的嫁妆,就这些了!"

柳苔也不客气,当面数了数,两千两银票。放在军费里不算多,可对陈四姑娘来说,是她攒了半辈子的积蓄。

"春晓,记账!陈婉因,两千两白银。"

陈四姑娘皱眉:"记啥账?我又不要你还。"

柳苔笑了:"姑娘的善心,得刻在碑上让人瞧。"

"谁要这虚名!"

"凭啥?做了好事就得留名。青史不写的,我写!我要让闺阁女儿的名字和功绩一起刻在碑上,流芳百世!"

"你就是个爱出风头的。"

"对,该我的,一分不能少。"

陈四摆摆手:"随你。别以为我给你钱就是跟你亲近,咱们可不是一路人。"

柳苔想,陈四这性子,确实和她处不来。可突然明白贺老夫人那句话的意思了——要讨厌她的人,也敬她。原来是这个理儿。陈四讨厌她,却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做的事。她和陈四,不过是没当好友的缘分。

陈四开了头,柳苔的"打秋风"之路顺畅不少。不少闺阁女儿托人递话,约她上门。有的不好意思问刻碑的事,有的打听得细之又细。原来渴望留名的心,不分男女。

零零散散凑了五万两,还是不够。只剩不到五天,还有十五万两的缺口。

柳承山突然派杨姨娘送帖子,说让她回家一趟。柳苔看在杨姨娘面上回了柳家,可对老头子没好脸色,嘴角压得死死的。

柳承山一见她这模样就冒火:"你这副样子给谁看?"

柳苔差点翻白眼。她也不明白,这时候叫她回来干啥,又要训她?现在她可不在柳承山手下讨生活,用不着听他那些废话。

"逆女!你就犟吧!从小到大,你就不兴服软!不像个当人女儿的!"

柳苔火了:"从小到大,你也不像个当人爹的!"

周氏坐在一旁,突然觉得这父女俩的脾气像了一个模子刻的。

"行了!"周氏把装银票的盒子塞给柳苔,"你爹叫你回来,是要给你这个。"

春晓点了点,一万两。柳苔盯着这个数,愣住了——这几乎是柳家所有的产业。

柳承山鬓角的白发刺得她眼疼,他老了。周氏刻薄的嘴角藏在皱纹里,也老了。柳苔心里那道冰墙裂了道缝,可又对自己说:柳苔,别心软,他曾想杀你呢。她迷了,找不到答案。

杨姨娘轻轻拍她手背:"苔儿,先去忙吧,想不通的事往后捎捎,不急于一时。"

一辈子那么长,可以慢慢想。

柳苔刚跨出家门,就撞见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

他头戴一顶磨得发亮的破毡帽,身上泛着股说不上来的腥气。

"您是?"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穗宁探出头来。

"爹?您咋来了?"

原来是张屠夫。

他往穗宁手里塞了个打着补丁的包袱:"听街坊说你们在凑钱,大伙儿凑了些心意,让我送来……不知够不够。"

柳苔扫一眼便知,这钱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

可老百姓过日子本就紧巴巴,哪有什么余钱。

穗宁把包袱推回去:"您这是干啥?街坊们挣点钱容易吗?快拿回去。"

张屠夫是个闷葫芦,独自拉扯女儿长大,话都说不利索。

"爹没用……"

"谁说没用了?"柳苔一把夺过包袱,"伯父,这钱我们收,还得劳烦您记下捐钱的人家,回头刻碑用。"

张屠夫眼睛亮了:"咱……咱的名字也能上碑?"

"咋不能?做好事就得留名!不光刻碑,陛下还要亲自立这块碑呢。"

百姓自发捐钱的事,像巴掌似的抽在权贵脸上。

家里有女儿捐过钱的,上朝时腰板都挺得笔直。

皇后竟亲自登门,当场捐出万两白银。

贺府门槛又被踩塌了,柳苔数着银票,眉头又皱成川字——还差两万两。

"三姑娘!江南来信了!"春晓跑得发髻都散了。

是秦芷嫣的信。

信里先骂柳苔不够意思,立碑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她,末了才轻描淡写提了句,她家在京中的钱庄备好了两万两,凭她人去取就行。

柳苔捧着信,手直抖。

三十万两,真凑齐了!

她做到了!

真的做到了!

柳苔哭得像个孩子,穗宁和春晓在旁边偷偷抹眼泪。

军费有着落,柳苔开始忙立碑的事。她盯着工匠刻字,连个笔画都不许错。

偶尔闲下来,也会想起贺渊。

等京中事毕,她要去塞北找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姑爷!姑爷有消息了!"春晓冲进来,柳苔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真的?"

战事胜利的消息传来时,贺渊还活着的消息也跟着到了。

说贺将军像天神下凡,从鞑子背后杀出来,一骑一枪,直捣中军大营。

柳苔在人前没掉泪,半夜却偷偷去了贺家祠堂。

和在柳家不同,她跪得格外庄重。

贺老夫人的牌位还新着,柳苔想,贺渊连娘亲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她上三炷香:"娘,贺渊回来了,贺家再不会有那些诅咒。"

月上中天,又到秋日。

大军回朝那日,柳苔本想早些去城门接人,结果睡过头了。

等她跑到巷口,晨光里已站着个人。

他见她发愣,笑问:"咋?怕我真带回个姑娘?"

柳苔的喜悦和酸楚一起涌上来,她扑进他怀里,哭得止不住:"你真是个坏东西。"

贺渊紧紧搂住她。

春晓和穗宁在贺家门口,拿着帕子擦眼睛。

贺渊回家先给娘上香。

和柳苔想的不同,他没哭天抢地,只是说:"娘解脱了。"

"爹走后,她撑了这么多年。夫妻感情太好也不行,一个人走了,另一个就活不长。"

"娘子,我们打仗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习惯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不管我怎样,你都要好好活。"

柳苔也有话说:"若能白头到老自然好,若你为国捐躯,我就替你去看山河。若你有了别人,那也是缘分尽了,好聚好散。"

"贺渊,我不是离了你活不成的人。我需要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和吃饱穿暖没关系。我没把终身托付给你,因为我的幸福,从来都在自己手里。"

贺渊头回听这样的说法,新鲜得很,可要是柳苔说的,就合理。

他的娘子,从来就不走寻常路。

他牵起柳苔的手,慢慢往家走。

往后日子,从春到秋,他想和她这样牵着手,走到白头。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说闲话。

柳苔问贺渊怎么逃出来的。

贺渊眼神飘远。

大营是夜里被偷袭的。

有奸细里应外合,放鞑子进了营。

狗蛋儿突然叫起来,贺渊以为它饿了,可它刚吃了三盆肉。

不好!

贺渊反应快,从帐篷侧面翻了出去。

一半的人死在梦里。

贺渊敲响战鼓,唤醒全营。

接着就是恶战,他浑身是血,杀得眼都红了,意识开始模糊。

有人拿刀捅向他心脏,他跪倒在血泊里。

再醒过来,是狗蛋儿在舔他。

狗蛋儿把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咬着衣领拖到隐蔽处。

他没死,但伤得重。

狗蛋儿不敢叫,只一下下舔他。

贺渊摸摸它的头,正想夸,却听见脚步声。

狗蛋儿的毛都竖起来,贺渊知道来的不是自己人。

他泄气,难道真要死在外头?

"我闻到血腥气,有伤员?"

"要是我们的人,早喊了!"

鞑子认定是齐军,拔刀往贺渊藏身的地方走。

狗蛋儿冲出去前,回头看了贺渊一眼。

都说狼养不熟,这狗蛋儿咋这么通人性?

贺渊眼眶红了,听见狗蛋儿的叫声,由强变弱。

"是狼!"

"有狼,没人。"

鞑子走后,贺渊爬出来,狗蛋儿躺在血泊里,身子已经硬了。

柳苔擦着泪,翻出有狗蛋儿画像的信,让贺渊刻在碑上。

贺渊哪干过这活?

一榔头下去,石碑裂了缝。

春晓倒抽冷气:"姑爷,这……"

贺渊不服,还要再试。

柳苔把他赶了出去。

贺渊在街上晃,看见只胖乎乎的小奶狗,正学走路。

前爪伸出去,后爪没跟上,劈了个叉。

贺渊觉得好笑,问:"这狗叫啥名?"

狗主人笑:"刚睁眼的崽子,哪有名?"

贺渊试着叫:"狗蛋儿?"

小奶狗愣了下,摇摇晃晃挪到贺渊脚边,四脚朝天。

碰瓷!

贺渊拎起它,给狗主人一两银:"狗蛋儿,跟我回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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