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书法秘诀》之四

大家好！今天我们分享清《书法秘诀》的第四部分。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原文27】

右军执笔向内，大令执笔向外，鲁公执笔真正中锋，今持其墨迹，向日中照之，划中微有一线，其色更黑，画画皆然。三人执笔虽不同，然皆悬腕、悬肘。董先生学大令，邹虎臣则全仿鲁公。

【今译27】

王羲之执笔时向内，王献之执笔时向外，颜鲁公（颜真卿）执笔时真正用中锋，现在拿他的墨迹对着阳光照射，笔画中间隐约有一线，颜色更深，每一笔都是这样。这三人执笔方法虽然不同，但都是悬腕、悬肘。董其昌先生学习王献之，邹虎臣则全面仿效颜鲁公。

【原文28】

董先生于明朝书家不甚许可，或有推祝枝山者曰，枝山只能作草，颇不入格。于文徵明，但服其能画，于米万钟则更唾之矣。于黄邓稍蒙许可。

【今译28】

董其昌先生对明朝书家大多不太认可。有人推举祝枝山，他说祝枝山只能写草书，且很不合规范。对于文徵明，只佩服其绘画才能，对米万钟则更嗤之以鼻。对黄辉、邓文原二人，稍微有赞许之意。

【原文29】

董用羊毫，其头甚长，约一寸七八分，又略丰美。所谓毫毛茂茂，但笔笔尖耳！用之写小楷、小行或微杂紫毫。若匾额宜用羊毫，字大者，绝不用棕及猪毫。匾额横字，书宜长瘦，不宜扁阔。直竖匾额，高悬七八丈者，上字宜微大，下字宜微小，大字宜笔笔用力，黑多白少，言用笔宜肥也。

【今译29】

董其昌用羊毫笔，笔毫很长，约一寸七八分，且略微丰满柔美，正是所谓“毫毛茂茂，但笔笔尖耳”！他用这种笔写小楷、小行书，有时也稍微掺杂紫毫。若写匾额，适合用羊毫，字大的匾额，绝对不用棕毛和猪毫笔。书写横式匾额时，字体宜瘦长，不宜扁阔。高悬七八丈的竖式匾额，上边的字宜稍大，下边的字宜稍小。写大字要笔笔用力，做到黑多白少，这是说用笔要肥硕。

【原文30】

凡写字，先小字后大字，先缜密后纵宕，理所必然。王觉斯字，课一日，临帖一日，应请索，以此相间，终身不易。大抵临摹不可一日间断耳。觉斯字，一味用力，彼必误认铁画银钩，所以魔气太大。

【今译30】

凡是写字，应当先学小字再学大字，先追求精细绵密再追求纵逸跌宕，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王觉斯（王铎）练字时，一天临帖，一天应酬他人索字，如此交替，终身不变。大致来说，临摹之功不可一日间断。王觉斯的字一味用力，他必定是误认“铁画银钩”为极致，所以习气太重。

【原文31】

先生每云，吾书无他奇，但姿态高秀，为古今独步耳。心忘手，手忘笔，笔忘法，纯是天真潇洒。邹虎臣初学书最服膺董先生，及双钩悬腕三年而后成之。又邹虎臣评宋四家书，蔡曰嫩，苏曰俗，黄曰野，米曰贱，以其偏旁欹斜鲜庄雅之度耳。

【今译31】

董先生常说：“我的书法并无其他奇特之处，只是姿态高妙秀逸，为古今独一无二罢了。”心忘记手的存在，手忘记笔的束缚，笔忘记法的局限，全凭天真潇洒之意。邹虎臣初学书法时最信服董先生，直到练习双钩悬腕之法三年后才有所成就。此外，邹虎臣评价宋四家的书法，认为蔡襄的字纤弱，苏轼的字俗气，黄庭坚的字粗野，米芾的字浅俗，因为他们的字偏旁倾斜，缺少端庄典雅的气度。

【原文32】

毗陵有“束第”二字，经一尺五六寸，乃元宰书，真得势字。元宰尝云，余学三十年，悟得书法而能实证者，在起倒收束处耳，过此一关，虽右军父子亦无奈何耳！

【今译32】

毗陵有“束第”二字，每个字直径一尺五六寸，是董其昌的书法，真正体现了“势”字的精髓。董其昌曾说：“我学习书法三十年，领悟到书法要诀并能实际验证的，在于笔画的起笔、倾倒、收笔、束势之处。过了这一关卡，即使是王羲之父子也难与我相比了！”

【原文33】

转左侧右乃右军字势。所谓迹似奇而反正者，世人不能解也。字之巧处在用笔，尤在用墨。然非多见古人真迹，不足与谈此窍也。盖用笔之难，难在遒劲，而遒劲非怒笔木僵之谓。乃如大力之人，通身是力，倒辄能起，此惟褚河南虞永兴得之，须悟后始知余言也。

【今译33】

转左侧右是王羲之的字势特点，即字形看似奇崛却能归于平正，这是世人难以理解的。字的精妙之处在于用笔，更在于用墨，但如果不多见古人真迹，就不足以谈论其中的诀窍。用笔的难点，在于写出遒劲之感，而遒劲并非指怒笔使线条生硬僵直。真正的遒劲，如同大力之人，全身皆有力道，即便倒地也能立刻起身，这唯有褚遂良（褚河南）、虞世南（虞永兴）领悟得此境界，需自己领悟后才能明白我的话。

【原文34】

颜平原屋漏痕折钗股，谓欲藏锋，后人不识，遂以墨猪当之，皆成俗笔。痴人前不得说梦，欲知屋漏痕折钗股，当于圆熟处求之，未可朝执笔而暮合辙也。

【今译34】

颜真卿所说的“屋漏痕”“折钗股”，本意是强调藏锋之妙，后人不解其意，竟用臃肿疲软的“墨猪”笔法来模仿，最终都成了俗笔。痴人面前不能说梦，若想知晓“屋漏痕”“折钗股”的真谛，应当从圆熟的笔法中探寻，绝非早上刚执笔，晚上就能掌握的。

【原文35】

庚戍二月二十日华亭论书。

【今译35】

庚戌年二月二十日，华亭（董其昌）论及书法。

内度景有历代内府玉宝及历代名人图章，又有一长印云：“玉皇殿上掌书仙。”此七字甚俗，然朱色如新，是亦一奇。观其语，疑宋徽宗所用之物也。古洲藏此神物，提督马进宝欲得之，以为进京入贡之用。古洲索价虽三千金，亦权意终无售意也。马价六百金，古洲不应。有人献计于马，遂以暗通海上郑成功为名，发兵黑夜围古洲宅，擒置于狱，凡家之所藏尽为马有，不独内景经也。又馈金珠乃得免。后马自京师还，召古洲一饭而已。

【今译36】

《内景经》上有历代内府玉宝及历代名人图章，还有一枚长印刻着“玉皇殿上掌书仙”七字，词句虽俗，朱色却新鲜如初，也算一奇。从印文来看，疑似宋徽宗所用之物。古洲收藏此等神物，提督马进宝想据为己有，打算进京时作为贡品。古洲虽索价三千金，本意却无意出售。马进宝只出六百金，古洲不肯答应。有人向马进宝献计，于是以暗通海上郑成功为名，发兵连夜围困古洲宅邸，将其擒获入狱，家中所藏尽被马进宝夺走，不只《内景经》。后来古洲馈赠金珠才得免罪。日后马进宝从京城返回，仅召古洲吃了一顿饭而已。

刘玉少家藏眉公真迹甚多。余昔婆娑其下，见一白纸，便面，横书“闲挥白羽扇”五字，此款极新。山谷小品云，心能转腕，手能转笔，书字便如人意。观眉公此书，方知古人工书无他奇，但能用笔耳。

【今译37】

刘玉少家中藏有许多陈眉公（陈继儒）的真迹。我从前曾在其家中观赏，见一张白纸扇面，横向书写“闲挥白羽扇”五字，落款字迹极新。黄庭坚小品中说：“心能转腕，手能转笔，书字便如人意。”观陈眉公这幅字，才知古人精于书法无他奇异之处，不过是善用笔法罢了。

清《书法秘诀》第四集就到这里，请继续收听阅读下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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