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书法秘诀》之一

大家好！今天我们开始分享清《书法秘诀》。《书法秘诀》为清人原著，为清代书家私相传授之钞本。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原文1】

凡欲学书之人，工夫分作三段，初要专一，次要广大，三要脱化，每段三五年火候方足。

【今译1】

凡是想学书法的人，功夫要分作三个阶段：起初要专一，其次要广博，最后要脱化，每阶段需三五年火候才算充足。

【原文2】

初取古人之大家，一人以为宗主。门庭一立，脚根牢把，朝夕沉酣其中，务使笔笔相似，使人望之便知是此种法嫡，纵有谏我、谤我，我不为之稍动，常有一笔一画数十日不能合辙者，此际如触墙壁，全无入路。他人到此，每每退步、灰心。我于此心愈坚，志愈猛，功愈勤，一往直前，久之则有少分相应，初段之难如此。

【今译2】

第一阶段，先选取古代某一大书法家，以他为宗主。一旦确立门派风格，便牢牢站稳根基，朝夕沉浸其中，务必使笔下每一笔都与古人相似，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这一法脉的嫡传。纵使有人劝诫我、指责我，我也不为此动摇。常常有一笔一画练了数十日仍不合辙的情况，此时就像触碰到墙壁，完全找不到入门路径。他人到了这一步，往往会退步、灰心，而我却在此处心志愈发坚定，志向愈发勇猛，功夫愈发勤奋，一往直前。久而久之，才会有少许契合之处，可见初阶的困难就像这样。

【原文3】

此后方做中段工夫，取魏晋唐宋元明数十大家，逐字临摹数十日，当其临时，诸家形模，时时引入吾胸，又须步步回头顾祖，将诸家之长默识归源，庶几不为所诱，工夫到此，悠忽五六年矣。

【今译3】

第二阶段，才开始做中段功夫。选取魏晋唐宋元明数十位大家的作品，逐个字临摹数十日。临摹时，各家的字形范式时时引入我的胸中，同时又须步步回头反顾最初的宗主，将诸家的长处默默领悟并归溯到根源，这样才不至于被各家风格诱惑而迷失。功夫做到这里，一晃又五六年过去了。

【原文4】

至末段则无他法，只是守定一家，以为宗主，又时出入各家，无古无今无人无我写个不休，到熟极处，忽然悟门大开，层层透入，洞见古人精奥，我之笔底迸出天机，变动挥洒，回想初时宗主不缚不脱之境，方可自成一家，到此又五六年。

【今译4】

第三阶段，则没有其他方法，只是守定一家作为宗主，同时又时时出入于各家之间，不分古今、不分他人自我，只管书写不休。到了极其纯熟的地步，忽然间悟门大开，层层深入，洞见古人的精妙深奥之处，我的笔底也迸发出天然机趣，能够变动挥洒。此时再回想最初的宗主，已达到不被束缚又未脱离根本的境界，方才可以自成一家。到这一步，又得五六年功夫。

【原文5】

书路小道夫，岂易易哉！能用笔便是大家、名家，必笔笔有活趣。飞鸿戏海，舞鹤游天，太傅之得意也；龙跃天门，虎卧凤阙，羲之之赏心也。即此数语，可悟古人用笔之妙。古人每称弄笔弄字，最可深玩。

【今译5】

书法之路虽是小道，却并非轻而易举！能善用笔法便是大家、名家，必定笔笔都有生动趣味。“飞鸿戏海，舞鹤游天”，是钟繇（太傅）对笔法得意的形容；“龙跃天门，虎卧凤阙”，是王羲之对笔势赏心的描绘。仅凭这几句话，便可领悟古人用笔的精妙。古人常说“弄笔弄字”，其中意味最值得深入玩味。

【原文6】

临乐毅论十五日，深悟藏锋之妙；廿五日，深悟回腕藏锋并用；作为两层悟入，癸巳临来仲楼十七帖，深悟转换之妙；至二十日，又悟侧左让右之诀。余廿岁外见东坡书，即知其为偏锋，亦时有此疑，不敢率论，直至癸巳秋，见黄山谷小品于蒋子久家，其中有东坡不善作草书，只用诸葛笔，又云举背作案，倚笔成书，不能用双钩悬腕，自视此说，二十年不可解之疑，一日豁然冰解矣！

【今译6】

我临摹《乐毅论》十五日，深刻领悟藏锋之妙；二十五日，又深刻领悟回腕与藏锋并用之法，分两层逐步悟入。癸巳年临摹来仲楼《十七帖》，深刻领悟笔法转换之妙；到第二十日，又悟得侧左让右的诀窍。我二十岁后见到苏轼的书法，便怀疑其用偏锋，虽常有此疑问却不敢轻率论断。直至癸巳年秋，在蒋子久家见到黄庭坚的小品，其中提到苏轼不擅长写草书，只用诸葛笔，又说他“举背作案，倚笔成书，不能用双钩悬腕”，自视此说，困扰我二十年的疑惑，一日间豁然冰释！

【原文7】

凡欲学书名世者，虽学楷学草，然当以行为主，守定一家以为宗主，专心临摹，得其用笔俯仰向背，姿态横生之处，一一入微，然后别取一种临数月，再将前所宗者临三月，觉此一番，眼力与前不同，如此数转，以各家之妙资我一人，转阻转变转变，转入转入转妙，如此三年，然后取所主书摹写数月，则飞动之态，尽入笔端，结体虽雅正，用笔则奇宕，此时真书草书行书一时尽悟，可入古人之室矣！

【今译7】

大凡想通过书法名世的人，虽然楷书草书都要学，但应当以行书为主。先选定一家作为宗主，专心临摹，掌握其用笔的俯仰向背、姿态横生之处，一一穷究入微。然后另选一家临摹数月，再回头临习先前所宗主的书家三个月，会觉得此时的眼力与从前不同。如此反复数次，以各家的精妙滋养自身，在转折变化中不断深入，渐入妙境。如此用功三年，然后取所宗主的书家作品摹写数月，那么笔端自会融入飞动之态，结体虽雅正，用笔却奇峻跌宕。此时真书、草书、行书的奥秘一时尽悟，便可踏入古人的堂奥了！

【原文8】

行书点画之间须有草意，盖笔笔飞动，纯是天真横溢，无迹可寻，而有遒劲萧远之致，必深得回腕藏锋之妙，而以自然出之。其先习黄庭洛神以端其本，其后习各种草书以发其气，其中又习数十种行书以成其格，安得不至妙境。

【今译8】

行书的点画之间须有草书的意趣，大抵笔笔飞动，全是天真烂漫之气横溢，不见雕琢痕迹，却有遒劲萧远的韵致，必定要深悟回腕藏锋的妙处，再以自然之态呈现。起初研习《黄庭经》《洛神赋》以端正根本，之后研习各种草书以抒发气韵，其间再研习数十种行书以成就体格，如此怎能不抵达妙境？

【原文9】

行书之功十倍草书。或曰古人有忙中不作草字，奈何？曰：斯人斯时所未学者，草耳，未学则以为难，理或然欤？或曰：此说误。不及作草者，不及起草再誊真耳。学行书即能通真，学真书不能通行。以此知行书之功不小。

【今译9】

行书的功夫比草书要深十倍。有人问：“古人说‘忙中不作草字’，为何？”回答：“这类人在这种时候没学过草书罢了，没学过就觉得难，道理或许如此？”也有人说：“此说有误。‘不及作草’是来不及起草稿再誊抄工整。学行书就能通晓楷书，学楷书却不能通晓行书。由此可知行书的功夫不小。”

清《书法秘诀》将分十集讲解，本集到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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