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过中条山战役的黄埔军校七分校十六期毕业生魏开邦

甘肃人魏开邦，很多人不会太熟悉这个名字，可他的一生，就是从苦水新屯出发，几乎被裹挟进整个中国乱局的洪流里。生于1916年五月底的他，家境还行，少年时在本地的私塾学过几年，后来进龙岗小学。大约十来岁到二十岁，一直在兰州念书，那个年代高中文凭算稀罕物，他最后还差点读完。可1938年抗战正热，家乡老师合约没满月他就撂担子，转身想去前线找点新路子。

那会儿，胡宗南的黄埔军校分校刚在西安建了。军校在战时，就是一条出口。谁都知道，考进去了，前景并不太乐观。魏开邦这样的人，许多个在档案里没名姓的，也都混在招兵大军里。1939年，他报了名，体格过了就去兰州东教场，新兵训练三个月，之后再送去西安。训练严，谁不怕呢？古今训练场上，枪托、口号和规矩一样多。学员们衣服破了还要自己缝补，有人脚破了不敢吭气，担心被淘汰。

军校对党员身份看的很重，规定必须入党，无论是否真心愿。魏开邦其实在这方面没太多主见，一开始多半随大流。那种集体入党的场面，既庄重又枯燥，喊口号总觉得离生活很远。课程内容多是战术、步操、一些政治教育，偶尔也会有教官讲讲如何带兵，这些对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真谈不上什么专业素养。

1941年军校匆匆毕业，学员刚出校门就被推去前线。没有缓冲，分到胡宗南部队当少尉排长，直接去了山西中条山一带。那种战场，活下来的都说自己运气好。中条山战役其实准备很混乱，魏开邦没见过多大世面，第一次见到日军密集火力，他说腿直发软，哪敢多想？但命就是这么硬，他带人死咬阵地。真打起来连发抖的时间都没有，结果还是受了不轻的伤，被送回兰州。当时他右腿重伤，不太能走路。

这一疗养就是一年半，病榻岁月怎么熬，外人谁清楚。好歹恢复得七七八八，他又回到部队混了一段，先后当过特种党部干事、模范队副，做些日常管理与动员工作。蒋云台提拔他也不算意外，接着做三团营长，级别算是少校。可身体还是旧伤很难全好，1947年又请了病假。

1948年复出，进了西北的青训队，队长恰好是张治中。青训队的日常琐碎，说出来没啥劲儿——其实就是点名、操练、写报告，过得并不轰轰烈烈。那个时候，很多国民党军官都在琢磨，下一步怎么办？兰州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

1949年，局势终于崩了。今年春天，马步芳还在西北军政长官的位置上。到了夏末，解放军攻入兰州，马家军败退。魏开邦没有跟着大部队西逃，而是借上厕所的机会悄然离队，转回自家那套房子。院子不小，正房耳房十二间六间，加两层楼房，在当地已经相当体面。

魏开邦到了家，第一反应不是隐匿，而是抱着尝试态度去兰州军管会报到。那时局面混乱，各路人马，谁都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据后来回忆，当地很多老部队，跟他一样照章办理登记。官兵彼此见面时，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有的人家早就跑路了，留下空院被军管接收，魏开邦还算幸运。

转折发生在酒泉。那时，国民党名义上的残余武装其实已风雨飘摇。1949年九月，西北军政长官公署残部在酒泉通电起义，据说有两万多号人。彭铭鼎参与其中，魏开邦也跟着拿到了起义证书，一切水落石出。不过，这只是一面之词，因为文革搅局，证书和许多有关旧东西被抄家时搜走，失于一时人手。

这段事，他多次跟朋友提起：家里的军服直接成了村演戏的道具，起义证书被抄走就再没下落。有人质疑这信物是真是假，说到底，只有蒋云台能替他作证。这还真不是危言耸听，蒋云台彼时在政协任副主席，个人声望极高。他要替谁开口证明点什么，听着就有分量。

1985年，魏开邦补办了起义证明。照片上的证书编号是“兰字0430”号，具体日期清晰——1985年7月15日。内容也简明：“魏开邦同志原系国民党军官，1949年九月于酒泉参加起义，中国人民解放军兰州军区发。”这算是半官方认定身份，有了既定文档，魏开邦本人心理上多少得安慰一点。

这些纸面上的东西，实际对他生前生活没太大用处。文革期间，他因“家庭成分”多次被冲击。家被查抄，身份证件被没收，他自己还熬过一阵农活，偶尔到地里边抡锄头边发愣。他说这一时期对人的打击，比枪弹还恶心。

然而，事情有时转个圈就淡了。八十年代以后，魏开邦生活逐步安稳。过往那些少年时的投笔从戎、杀敌负伤，后来特别党部、青训队的履历，以及酒泉起义的经历，总归成了村里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每逢清明，他也照看祖坟，总会跟晚辈絮叨几句。也有人说他太过老派，时常念叨过去，但他觉得能把话说完，心里才踏实。

其实，魏开邦家里当时不算特别有名，靠的是自己的头脑和胆量，或者说一点小心劲儿吧。那些年换了多少层身份，有人记得，有人没印象，归根到底盘根错节的历史，谁也总结不清楚。从军校生到随军转业，无一不是大势裹挟下偶一为之的选择。

也有人说他随波逐流，没有一条清晰的人生路。他自己不承认，总说“要不你试试看，当个小兵都不容易”。可是当初如果没投身军校，又怎么可能有后来的起义身份？局势荡来荡去，真说他始终清醒，未免夸大。

不过退一步，有时候人活着就靠点本能反应。魏开邦其实并不是多悲壮的人。他不是那种被历史选中的英雄，他更像是历史缝隙间的一粒尘埃。不管是哪一个政权，他都能靠本事混口饭吃。这种灵活不见得高贵，好歹实在。

还是那句话，魏开邦这一辈子，混过国民党，报过共产党，伤疤不算少。英雄？普通人？二者未必总能分得清。到头来，兰州房屋还在，姓名还在，证书是真是假也罢，他的故事可以让人一读再读。每个人都在浪头上，总归要找条缝隙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