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圣观路与德寿宫：杭州街巷里的南宋权斗故事｜杭州城市漫步

这口水缸，据说是秦桧老宅的厕所，位于德寿宫遗址最北侧。

目前遗址范围内，被认定为秦桧旧宅遗存的主要有两处：一是水池下方的方砖地基，二是这座厕所。

今天老郑漫步杭州德寿宫一带，这片土地有着太多南宋往事。

德寿宫的前身，正是秦桧的相府。绍兴十五年（1145年），宋高宗因秦桧“订立和议”有功，将这片“郁葱之壤”赐予他。秦桧在此修建“一德格天阁”，高宗亲题匾额，其规模之盛冠绝浙西。

在德寿宫的北面，隔着一条清河街，沿着佑圣观路走。

脚下土地曾是南宋皇子赵昚（后为宋孝宗）的潜邸“普安郡王府”。王府位于河坊街南段至水亭址一带，恰好与秦桧相府相邻。《梦粱录》记载其范围“南抵清河坊，北接太平坊”，距大内（凤凰山皇宫）仅两三里。高宗让赵昚“出阁开府”独居时，特意选择这片近宫城又安静的地块。

在这座简朴的王府里，赵昚抄了70遍《兰亭序》，听史浩讲了20年经史，从16岁的青涩皇子，逐渐成长为能左右朝局的“隐形掌权者”。

赵昚是宋高宗赵构的养子，后来继承皇位成为南宋第二位皇帝。

赵昚登基前并非一帆风顺，他有个有力的竞争者——同样被宋高宗抚养长大的恩平郡王赵璩。但赵昚有位关键助力：未来的宰相史浩。在史浩的谋划下，赵昚多次因得体言行赢得高宗信任，却也因此招致秦桧猜忌。

王府与相府，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却像两面镜子：赵昚的王府简朴低调，他本人谦逊内敛；秦桧的宅邸奢华张扬，他本人仗着“和议之功”权倾朝野。当年赵昚在王府苦读时，一墙之隔的秦府却丝竹不断。

于是，两处相邻的宅邸，摆出了南宋初年最微妙的权力格局：一个在王府抄经读书、监视权臣，一个在宅邸弄权结党、压制异己；一个用墨香积累声望，一个用权谋堆砌高楼。

真正的交锋发生在绍兴二十四年（1154年）。秦桧派辛立镇压衢州动乱，却未向朝廷上报。消息传到赵昚耳中，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扳倒秦桧的机会，避开秦府耳目直奔大内，向高宗如实禀报。高宗震怒，次日便质问秦桧：“辛立镇压叛乱为何不报？”秦桧支支吾吾：“小事不必烦圣听，解决后再说。”高宗冷笑：“关乎地方安危，怎算小事？”

此后，赵昚在秦府周边安插更多耳目，常借“监视”之名派亲信混入茶肆、瓦舍，收集秦桧专权的证据。一次，秦桧密探试图探听赵昚动向，却在茶肆听到茶客闲聊：“普安郡王今日又让史先生讲《春秋》，说要明君臣大义。”秦桧听后摔了茶盏——他没想到，最忌惮的对手正用最“光明”的方式，悄悄攒着他的把柄。

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秦桧病重，临终前密令儿子秦熺接任宰相。赵昚早有准备，立即“密启高宗破其奸”。高宗迅速下旨阻止，秦桧的“传位计划”彻底落空。此时赵昚已在王府蛰伏二十三年。

如今的佑圣观路，两边是寻常百姓家，大部分历史遗迹或许就藏在小区房屋之下。杭州作为古今叠压型城市，许多故事需要靠想象还原——我们望着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怎会想到八百年前，这里曾是两个男人的“战场”？

历史的风穿过河坊街的青石板，掠过德寿宫的红墙，中河的水可以默默见证：一人通向帝王殿宇，一人埋进权宦荒丘。

值得一提的是，秦桧死后，其旧宅被高宗收回。宋高宗56岁退休时，将皇位传给赵昚，自己迁居德寿宫（称“北内”），在此住了25年。9年后，赵昚也搬进德寿宫，将其改名为重华宫。

淳熙三年（1176年）宋孝宗将潜邸，改建为供奉真武大帝的佑圣道院。

元代大德八年（1304年）道观毁后重建，周边区域始称佑圣观巷 。

清同治年间因火药局爆炸导致建筑损毁，后经重修。

1964年佑圣观巷更名为胜利路，1981年恢复现名并沿用至今。

从秦桧的权宦宅邸，到两位皇帝的居所，这片土地的故事，远比想象中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