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 轻轻而来,空空而去,沉酣一梦,扫尽尘嚣
发布时间:2025-07-20 05:37 浏览量:26
“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扫尽尘嚣。”
作家史铁生说,
“在我看来,那真是最好的对生死的态度,最恰当不过,用作墓志铭再好也没有。”
空空而来,空空而去,
福祸得失皆为梦幻泡影,
只有存在过的每一刻才是真实。
庄子原文:
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
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
丽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晋国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及其至于王所,与王同筐床,食刍豢,而后悔其泣也。
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
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
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
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
丘也与汝,皆梦也;予谓汝梦,亦梦也。
原文大意:
(这一段仍是接着前两篇文章中节选的长梧子与瞿鹊子之间的对话。瞿鹊子听到孔子的一段话,觉得是“妙道之行”,长梧子批评他求学论道太急于求成,接着讲了自己对于“妙道之行”的理解。上一篇文章中,主要讨论了他的“参万岁而一成纯”,即“道”贯穿万物始终,古今一成,万物一然。接下来,是他对生死的态度。)
悦生恶死,人之常情。
但在庄子看来,
生死如同四时变化,昼夜交替。因此,执着生,抗拒死,将生死对立起来,将它们从自然秩序中孤立出来,难道不是因为心中有迷障,没有明察万物的本然吗?
我们从无中来,到无中去,我们的出现,只是偶然。如果没有认清这一点,难道不是对“归属”的遗忘吗?
丽姬是艾地守封疆人的女儿,得知被献给晋国国君后痛哭流涕。可她到了晋国,却因为得到君主的宠爱,过上了富贵安逸的生活。这时再回想当初的伤心难过,便觉得是多么的愚蠢和多余。
一个略显滑稽的故事,却可用来类比生死。
庄子要说的是状态一旦改变,感受就会不同。
贪生惧死,难道不正像丽姬因为离别,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而哭泣,谁说不是一种短视的执念吗?
生与死好比梦境和现实,只是自然流转下的不同状态。虽说“参万岁而一成纯”——本质上无界限无差别,但在具体现象层面,各种状态互不相通,不同的状态下自有不同的顺应方式。
梦到喝酒,白天醒了却可能因为什么哭了一场 ;
梦到伤心事,白天却可能高高兴兴地打猎去了。
梦中人不知是在做梦,甚至还在梦中占卜解梦。睡醒后方觉得自己在不真实中追求所谓的意义,实在很荒诞。
梦中无法对现实进行预判,同理,人在生的状态下,也无法确定对“死”的认知必然真切。
而那深刻的成见,只不过是境况差异所引发的认知偏差。
浮生若梦。
只是在梦中的我们,总觉得自己是绝对清醒的。在有为之境中追逐奔波,就像在一场大梦中沉沦不醒,把虚幻的世俗目标当成毕生的追逐。
自以为是的得失、荣辱、福祸、根深蒂固地左右着我们的人生走向。而这些执念本身都是在虚幻的状态下,对未来毫无意义的揣测与评定,正如同“梦中占梦”。
“圣人愚芚”。
觉悟,正是因为看清了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和纯一的本然,明白“道通为一”,一切自有安排,才不在虚妄的执念中自我干扰、自我消磨,才无我无知无为,让一切如其所是,与自然秩序同频契合。
觉悟,就是放下对生死是非的执着;
觉悟,就是看清没有人能站在“绝对客观”的立场上定义“真实”,那些自以为清醒的判断,都只不过是隔空捕影;
觉悟,就是看清一切如梦幻泡影;
觉悟,就是“知其无可奈何而安知若命”后对万物本然的全然接纳。
一点观照:
觉悟,不是否定生的意义,亦不是执着于生的圆满,
而是“虚室生白”,是“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
是将有限岁月里的无限深情,化作成至小无内的仁慈和至大无外的包容;
是扫尽尘嚣,
还天地于轻轻,还自己于空空,
无心无为,步履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