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协顾问言恭达通临《散氏盘》十八条屏解析

发布时间：2025-07-22 07:09 浏览量：38

散氏盘，又称夨人盘，西周晚期青铜器，因铭文中有“散氏”字样而得名。清乾隆年间出土于陕西凤翔（今宝鸡市凤翔县），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笔墨赋形篆韵天成

——言恭达通临《散氏盘》十八条屏解析

当八尺宣纸在十八条屏的恢弘格局中铺展，言恭达先生以通临《散氏盘》的创作，完成了一场与西周金文奇绝之作的跨越时空对话。《散氏盘》作为西周晚期的青铜重器，以“跌宕奇逸”的字形、“烂漫天真”的气韵被誉为“金文之变”的典范，而言先生以其深厚的篆书功底与独特的艺术感悟，将原器的金石质感转化为笔墨语言，既留存了经典的古雅神韵，又融入了当代书法的审美意趣。这组作品不仅是对《散氏盘》艺术精髓的精准捕捉，更为书法爱好者在临帖中实现“临创转换”提供了极具价值的示范。

一、笔力沉雄：笔法中的奇逸风骨

言先生的篆书向来以“笔力扛鼎”著称，此次通临《散氏盘》，更是将其篆书笔法中“篆籀笔法相融”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散氏盘》原铭因铸造工艺与岁月侵蚀，线条自带“曲直相生、刚柔相济”的天然意趣，而言先生以笔追金，在宣纸之上再现了这种历经三千年的奇逸风骨。其起笔多采用“逆锋切入，中锋逆进”，笔锋如“虫蚀木”般缓缓入纸，既保留了《散氏盘》“方中寓圆”的典型笔法特征，又融入了甲骨文“瘦劲峭拔”的笔意，让每一根线条都似青铜铸就，兼具古朴与灵动。

行笔过程中，“提锋逆入涩行”的运用堪称精妙。他借鉴《散氏盘》线条的自然粗细变化，在书写时通过手腕的灵活转动调节笔锋压力，使线条中段常现“粗细交替”线态变化的韵律，如老树虬枝般遒劲而富有生命力。这种处理既不同于原铭因铸造产生的熔制变化，也有别于后世书家刻意追求的规整与刻板，而是以“人为的自然”再现了金文的率真意趣与自然书写性的当代创造。收笔处则“戛然而止”与“渐弱淡出”交替使用，短画收笔如“断崖截壁”般果断，长画收笔则似“长河落日”般舒缓，将《散氏盘》“不拘一格”的笔法特质转化为富有节奏感的笔墨语言。

这种以“力”为核心的笔法体系，是对《散氏盘》金文笔法精髓的深刻把握。《散氏盘》作为西周金文变革期的代表，线条中蕴含着丰富的运动轨迹，而言先生以篆籀笔法为骨、墨态善变为韵的笔法组合，不仅还原了线条的内在张力，通过笔锋的细微调整强化了线条的表现力，此是其篆书“力透纸背”笔力的生动体现，让平面的青铜铭文在笔墨中获得了立体的艺术生命。

二、结体奇逸：字形中的烂漫气象

《散氏盘》的结体以“跌宕错落”闻名，字形如“星罗棋布”，疏密对比极具天然之趣。言先生的通临并未机械复刻字形，而是抓住“欹正相生、疏密有致”的核心规律，进行创造性转化。在开阔的视觉空间，他将单字结体的“小变化”与条屏的“大布局”相呼应，构建出层次十分丰富的视觉节奏。

单字处理上，他保留了《散氏盘》“上紧下松、左收右放”的结体特征，重心下沉，同时强化了字形的动态变化。既延续了铭文的天然之美，又融入了当代书法的构成意识，让古老的文字焕发出新的活力。

更值得称道的是八尺十八条屏的整体章法。他摒弃了传统临作“字字对齐”的刻板排列，以“错落有致”的布局呼应《散氏盘》铭文在器物上的自然分布。这种章法处理暗合《散氏盘》作为土地契约铭文的实用属性，其文字排列随器物弧度自然变化，而言先生以笔墨的浓淡润渴导演出这种天然布局，使人工创作的作品获得了“浑然天成”的艺术效果，让读者不得不钦服与赞叹！

三、墨法灵活多变：浓淡润渴间的岁月印记

言先生在墨法运用上向来精微入妙妙造自然，此十八条屏通临《散氏盘》，墨色的丰富变化成为连接古今的纽带。《散氏盘》作为青铜器物，本无墨色可言，而言先生以“墨分五色”的笔墨语言，将三千年的岁月沧桑浓缩于浓淡润渴的墨态之间，让静穆的铭文获得了时空的维度。

“涨墨”的运用独具匠心，这种“人为的岁月沧桑感”并非简单模仿，而是以当代水墨语言诠释历史的厚重，水墨交融，让观者在笔墨的光影中感受到时代生话的流转。前人“渴则不润，枯则死矣〞的告诫让言先生在半个多世纪书的书艺探索中深悟墨法之道！

“渴墨飞白”这种墨态处理法暗合《散氏盘》所蕴主题，以笔墨的变化呼应文本的历史内涵，使书法超越了文字符号的表层意义，成为情感与历史的载体。

四、临创转换：从临摹到创作的路径指引

“通临”而非“死临”，是言先生对待传统经典的一贯态度，此通临《散氏盘》，更是为“临创转换”提供了清晰的路径指引。他一贯坚持临古的高级阶段是“意临〞，常说“师意不师迹”，“临古者，贵得其神，而非其形，神似者，方能入创。”这组十八条屏作品，正是这一理念的生动实践，为书法爱好者带来诸多启示。

其一，“取其神韵，遗其表象”的取舍之道。《散氏盘》的字形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规律，言先生在通临时，并未刻意复刻描摹每个字的形态，而是抓住其“烂漫天真”的整体气韵。如“散”字，言先生在书写时适度调整，保留了其奇逸的精神内核，又略减了过于突兀的笔画，使其既不失古意，又符合当代审美的视觉习惯。这种“舍形取神”的智慧，教会学习者在临摹中要透过表象把握经典的本质。

其二，“笔墨随情，古今相融”的创新之法。言先生在通临中，将《散氏盘》的“金石气”与自身的“书卷气”相融合。原铭的粗犷豪放中，被注入了温润雅致的笔墨韵味，线条刚劲不生硬，字形奇逸不狂怪。这种“古今对话”的创作方式，展示了如何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融入个人的艺术理解与时代精神，为临摹者打开了从“临”到“创”的思路。

其三，“形制拓展，境由心生”的格局之变。《散氏盘》作为圆形器物，其铭文排列受限于器形，而言先生以十八条屏的大幅形制，将这种局限转化为优势。他根据文字内容与情感节奏，调整每条屏的字数与布局，使整体作品既保持了原铭的连贯性，又形成了开合有度的视觉节奏。这种对形制的灵活运用，为学习者展示了如何突破原作风貌的限制，根据创作需求进行合理拓展，让经典在新的形式中焕发活力。

结语：笔墨传承，经典新生

言先生的十八条屏通临《散氏盘》，不仅是一次对西周金文经典的致敬，更是一场传统与当代的艺术对话。他以沉雄的笔力再现了《散氏盘》的奇逸风骨，以灵动的结体捕捉了原铭的烂漫气象，以丰富的墨法赋予了作品岁月的厚重。这组作品的价值，不仅在于其精湛的技艺与独特的艺术魅力，更在于为书法爱好者提供了“临创转换”的鲜活范例，让人们明白临摹不是简单复制，而是理解、吸收、再创造的过程。

当十八条屏在展厅中徐徐展开，笔墨的痕迹仿佛跨越三千年的时光，与《散氏盘》的青铜铭文遥相呼应。这是言恭达先生用笔墨写下的传承宣言：唯有深入理解经典、融入个人感悟，才能让古老的书法艺术在当代焕发新的生机，才能在临与创的辩证中，走出属于自己的艺术道路。

言恭达通临《散氏盘》十八条屏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