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知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乐之——人生追求的层次和境界

发布时间:2025-07-21 21:33  浏览量:29

人生不能没有追求,价值追求既是人的权利和本性,又是人的乐趣和生命体验。

人生有追求,方有价值目标和奔头,而不成为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而碌碌无为。

人生有所追求,固是好事,然价值追求又分有不同的成色和层次。

知者、好者和乐者,便是人生追求上的三个不同层次和境界。

这一人生追求上的三个不同层次和境界,本自《论语·雍也》,原文是: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孔子的这一论说,注重从心性所向的不同志趣和兴致入手,揭示人生不同的追求能为以及所体现的价值层次。

在“知之者”“好之者”和“乐之者”的三个品阶中,“知之者”为最低层阶,“乐之者”为最高等阶。

在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看来:

“‘知之者’之所知,‘好之者’之所好,‘乐之者’之所乐,……夫子以此三‘之’字,统古今学者之全事,凡圣学之极至,皆以此三级处之。”(《读四书大全说·论语·雍也篇》)

学者的工夫全事,不过是这三级而已。

其中,最高修为层阶来自于最低层阶,最低层阶可上升为最高修为层阶。

“知之”:明晓善之价值,人生求知的修为。

“知之者”,之所以为人生修为的一个层次,乃缘于求知行为体现了人生的志向和志趣。

人生有志向和志趣,前提在于自觉,而知可有志向和志趣。

孔子的“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论语·为政》),便是志趣所致。

“志于学”,先要明晓学的意义,以及所学的内容为何。

人的自觉求知之行为,实是“尊德性而道问学”(《中庸》)的修为。

先有德性之尊的志趣,方有人生问学之道的致知。致知,是致德性之尊的知。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大学》)

人生的自得其所,本于知止的止于善,然后内化于心,而外化于行。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一个人只有藉由格物致知,方能穷理尽性;穷理尽性,然后身修,而有齐家、治国和平天下的人生价值体验。

“知之”,乃是人生修为不可或缺的基本学问工夫。

人生追求上的“好之者”和“乐之者”,无不是必以“知之者”为基础和前提,但“知之者”也不必能成为“好之者”和“乐之者”。

“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中庸》)

“知之者”,分为生知、学知和困知三个不同的层次。其中,“困而知之”必非是好学者。好学者,必是“好之者”。

在人生致知上,除非“生而知之”能够“安而行之”之外,“学而知之”,是在“利而行之”。

利行之知,是以知导行,依靠知识达致人性的自觉。

“困而知之”,是在“勉强而行之”,计较利害、祸福而得失,不得已知之。

人生的“知之者”,是知人生致知之有益,站在自求多福、趋利避害的人生智慧上,格物致知。

人的一生,虽知有是道,然因不能好乐之,而是“莫不知,莫能行”(《老子》)。知而不必好乐,而好乐必知。

在道德行为上,“知之者”,或是循规蹈矩式的照样学样型,或是在外在压力下的被动接受型,或为计较利害而达致某种目的权谋凿智型。以其如此,自然不如“好之者”。

“好之”:相信善之价值,体认生命的意义。

“好之者”,必以“知之者”为前提,然又高于“知之者”。既言“好”,则必是心向往之,而为积极行动的自主型。

“好之者”,既知学以为己,就能为仁由己。

学以为己,旨在立己达己。学以为人,追名逐利。

君子立身处世之学,为天下则先本之国,治其国而先本之齐家与修身,无不是立己达己之学。

君子诚身修己之学,修自身而先本之心、意,又本之知,无不是为己诚己之学。

人生若能够“好之”,则吾自好求而致知知止,使心常知、常定、常静、常安,常虑而常得。

人生若能够“好之”,则吾自始诚于好恶之性而慎之于意,求正于喜、怒、哀、乐之发而慎之于心,求修于亲爱、贱恶、畏敬、哀矜、敖情之所而慎之于身。

人生若能够“好之”,则吾自齐于孝、弟、慈之行而慎之于家也;又求之于事君、事长、使众,得吾治焉,所以慎之于国,求于民好、民恶而明明德于天下。

人生之所以能“好之”,乃缘于知此道为己身不可不由,乃为性分之必然,是成为人之必要。

我们藉由学习,既能实现人性之价值意义,又能够体验自己的人格价值。

心中之好,虽原于知,然非好则求道不乎恳切、真切,非知则见道不明、不精。

人生的非基于智而有之好,或是意识的冲动,而非是理性的自我认可和欲求。

知此人生之道,义理明白,则好之而行,方可主动、积极,甚至能够主动克服困难,经受各种考验,而终身笃行不怠。

“好之者”的人生价值体验,之所以高于“知之者”,乃缘于形成了认识自觉,确立了主体意识,明确了目标志趣,具有了责任担当,树立了恒心意志,实现了人格分定。

在明代儒家学者刘宗周看来:

“学不进,只是自足。才一试于道,而自谓已至,岂知进一格复有一格乎?指点不如处,正催人进步也。”(《刘宗周全集·论语学案·雍也第六》)

对于人生之道,若不能“好之”,则学或不进,自满而自谓已至,浅尝辄止,或是半途而废。

“好之”者,好学不已,知有所不足,必乐见人指点不如处,而催己进步,进德修业不怠。

“只好之一关,是彻始彻终精神。”

对于人生来说,心“好之”之笃,必能彻始彻终,恒一无间,矢志不渝。

“乐之”:践行善之价值,体验人生的乐趣。

“乐之者”,是基于又高于“好之者”的人生追求和志趣。

“好之者”,之所以不如“乐之者”,乃缘于虽是态度端正,兴趣专一,然好有盈厌就有盛衰,不如乐之真诚不已。

人生乐之真诚,自能修为不息,功为不已。

“乐之”虽原于“好之”,然又高于“好之”。

这一人生修为层阶,是在自觉性、主动性和积极性的基础之上,达致了自然性和必然性的统一。

人性的自然性,是率性而为,“不勉而中”(《中庸》),由仁义行,自然而然。

人性的必然性,是从容中道,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动容周旋无不中礼。

人格上自然性和必然性的统一,是性分必然的洒脱自由。

人生修为,非是“好之”则不能“乐之”,非能“乐之”则体道不深,践道不笃。

“乐之”者,方是“好之”者的根心分定。乐在其中,方能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乐而忘忧。

与“好之者”的责任担当不同,真乐者与道理为一,无入而不自得。

在这一修为层阶中,为仁弘道,非但是兴趣所在,而且是乐趣所在,乃成为一种精神享受和价值体验。

“好之”的功夫之笃,不如“乐之”的行为之诚。

“好之者”,是人知为自己而活,欲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君子;“乐之者”,是人乐为于尽己之人性,体验道德崇高的自由境界。

在明代儒家学者刘宗周看来:

“君子之学,知启其端。知之至,斯好之矣。好之至,思乐之矣。知道之在我也而学之,而求必得之,得之斯乐矣。此进学之序也。”(《刘宗周全集·论语学案·雍也第六》)

进学之序,基于知之、好之,方能有所以然的“乐之”。知为开端,知至而明晓人生的价值意义,斯能好之。

在进学上,好之至而思乐之,知求道为我无非尽己性命、成就自身,自能学而乐在其中,行而乐在其中,无不自得其乐,乐此不疲,乐而忘忧。

“终身难满知量,当下亦有乐机。”

乐趣,不是离开学知、笃志之行而别有的境界。乐之境界,是基于知而豁然贯通,基于好而默识自得而有的心境跃升体验。

达致“乐之”心境,则人生的一切将焕然一新,别有一番滋味,充满了阳光和愉悦。

“如致知,则有知致知者,好致知者,知已致而乐者。乃至修身,亦无不然。”(《读四书大全说·论语·雍也篇》)

对于人生进德修业来说,致知,有知之、好之和乐之之别;修身,也必有知之、好之和乐之之序次。至于齐家、治国和平天下,同样是如此。

孔子“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的论说,给予我们的人生启迪是:

人生有知之、好之、乐之的不同进修层次和价值体验,与其只是知之,不若好之,更不若乐之。

人生一旦达致了乐之心境,则世界的一切都会亲近、阳光和通透,都是乐趣、欢乐的源头,都将成为自得其乐、其乐融融的乐园。

《论语》一书,是中国古代儒家文化的重要源泉,在塑造中国人文价值和人道精神上具有深刻而隽永的影响。现今,我们很多道德伦理、人生情趣和精神底蕴,都与之有着基因传承的关系。在增强和践行文化自信中,有必要探究文化基因的精髓,知道我们中国人的生命意义所在,人生志趣和人格理想为何,做一名中国人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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