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毫庵里宁静生涯,在书法里放置的灵魂,呼啸来去!张瑞图第三话

发布时间:2025-07-17 18:20  浏览量:33

(续上)

到了晚年,张瑞图身体每况愈下,托着残躯居于白毫庵中,精神萎靡不振,尽显油尽灯枯之态。然而,文人的思想转变往往在一念之间。在翻阅古卷的过程中,他仿佛获得了新的力量,开始将目光投向田园生活,逐渐远离名利的纷扰。

自此,他的诗思如泉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出。在他的《白毫庵集》里,晚年隐居期间创作的诗作占了十分之三,整个晚年所作的诗则占十分之六,而早期宦游时的诗作仅占十分之一。隐居,对于文人而言,无疑是休养生息的绝妙方式。在这里,少了世俗的喧嚣与纷扰,多了山水田园的悠然乐趣,生活变得单纯而澄澈。

每当官场上风云变幻,危机四伏之时,返乡的念头便在他心中悄然滋生,且如蓬勃生长的植物般愈发浓烈。在闲居的日子里,他将陶渊明、王摩诘、杜少陵的诗作抄了个遍,署名白毫庵主的书法作品也日益增多。

张瑞图离世后,白毫庵便逐渐走向没落。据《白毫庵碑》记载,顺治年间的一场大火将白毫庵焚毁,晞发轩、果亭、审易轩也在火光中化为乌有。

直至嘉庆年间,尼姑曼姑与同治年间尼姑俊妙对其进行重修,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人到晚年,常常会遵循真率的原则生活。张瑞图渴望真挚的交流,期盼收获真诚率真的友谊,向往拥有肝胆相照的知己。且看他的《真率铭》:

“吾斋之中,不尚虚礼。不迎客来,不送客去。宾主之间,坐列无序。真率为约,简素为具。有酒则酌,无酒且止。清茶一啜,好香一注。闲谈古今,静玩山水。不说是非,不言官事。冷淡家风,林泉兴致。道义之交,如斯而已。罗列腥膻,擎拳曲跽。揖让奔驱,周旋致备。内非真诚,外徒矫伪。一临利害,反目向眎。此世俗交,吾当摈弃。”

他推开东湖居所晞发轩的窗子,在湖光山色之间,与友人分享着自己的快乐。愿意与他人分享快乐的人,必定是单纯而有趣的,张瑞图所向往的,正是一个简单质朴的灵魂。

远离官场事务的纠缠后,在东湖荷风与桂香的环绕中,张瑞图创作出了许多佳作,其草书成就更是达到了巅峰。《明张瑞图五言律王维诗立轴》、《永州新塘记》、《黄州竹楼记》、《张瑞图郭璞游仙诗卷》、《张瑞图桃源行诗卷》等与田园生活相关的诗文,在他的笔下化为件件精品。

一个人质朴真率的性情,往往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当这种力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势必会冲破世俗的束缚,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不断寻找突破的契机,打破创作的瓶颈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作品完成后,张瑞图可能无暇顾及其中的错讹之处,便被索书者欣然取走。即便发现了错处,他也并不以为意。

例如天启二年(1622),他在翰林院任侍读时,所创作的《古诗十九首》、《果亭墨翰》中就出现了多处抄写讹误。真率,讲究的是不拘小节、不做作伪装,稳健而踏实。

彼时的张瑞图在东湖休假闲居,名义上是休假,实则是借此躲避阉党的灾祸。在回乡休假的几年里,他始终战战兢兢,行事极为低调,如隐于乡野间的隐士。

此时的他,仿佛东湖上的水禽,极为敏感,每迈出一步都要先东张西望,充满警觉性。他不停地扇动翅膀,抖动尾翼,时刻做好应对突发变故的准备。如此心境下,他的书写难免少了几分从容,应制之作变成了应付了事,下笔出现舛误自然也就难以避免。

但张瑞图并未刻意隐藏书写上的讹误,因为他不愿因掩饰而丧失真率的本性。

相较于明末傅山书法上的真率,张瑞图对真率的诠释更为宽泛。一个曾在尘世中迷失原初真率的人,如今又回到白毫庵,在原点重新寻回那份本真。

有两个人可以证明张瑞图书写中的真率,一个是他的弟弟张瑞典,另一个是他的学生庄际昌。张瑞图之弟张瑞典在《果亭墨翰》后的题跋中写道:“士大夫下笔当有数万卷书气象,方无俗态,不然一楷书吏耳。所贵习熟兼通,心手相应,造微入妙,超出笔墨形迹之外,得果亭墨翰者,应做如是观。”

张瑞图的学生庄际昌,15 岁便跟随张瑞图学习文章书法,他评价其师的书法:“先生文章丰韵,具有仙品。其于临池染翰,俊逸遒劲,腕臂有神,出入魏晋,不拘仿效,自成一家。”

他们都强调张瑞图书写熟练程度颇高,下笔如有神助,能够达到腕臂自如、心手相应的境界,从而超脱笔墨的外在形迹,形成独特的风格,这与张瑞图所追求的真率审美旨趣是相契合的。

或许是上天眷顾,不忍让张瑞图目睹明王朝覆灭的惨痛景象,那覆国的伤痛终究没有波及这个孱弱多病的身躯。白毫庵的静谧安宁,成就了一颗孤独却又无比伟大的灵魂。翻开《白毫庵集》,书中尽是山居寻幽时碧涧秋华的美景,白毫问禅处闲玄庭对弈的雅趣,这位老人无疑是幸运的。

在这些未被覆国伤痛沾染的诗行里,恬静与闲适俯拾皆是。

人生之路,既可以选择蛰伏,亦能选择出仕,一切皆在个人的抉择。白毫庵在宋代曾毁于战火,后经明代重修与清代翻修,最终得以留存,未消逝在历史的记忆中,实在是万幸之事。那块刻有 “崇德” 二字的石碑,便是张瑞图重修时镶嵌在庵堂石壁之上的。作为从白毫私塾走出的读书人,张瑞图自然深知这两个字的厚重意义。

龙吟虎啸归陈迹

张潜夫,无疑是父亲张瑞图的一件得意 “作品”。崇祯六年,即张瑞图晚年退居晋江霞行乡老屋的第六年,张潜夫高中举人;崇祯十三年,张潜夫又登进士第,被授予翰林院检讨之职。次年,张瑞图在家中与世长辞。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儿子高中进士,任职翰林院,对张瑞图而言,这是何等荣耀之事。尽管此时他尚未恢复官职与官衔,但父以子贵,这已然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隆武元年(1645),也就是张瑞图去世后的第四年,明隆武帝下诏恢复张瑞图所有官衔,并将其厚葬于青阳龙头山。至此,张瑞图的一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白毫庵里那段隐居蛰伏的时光,本就是在忍耐中等待,如同期待落霞满天的美好时刻。那美丽而纯净的天光,穿透了明末的阴霾,再次点亮了文人心中萎靡的火焰,温暖了一颗颗孤寂而惶惑的灵魂。

张瑞图的夫人在他离世六个月后,也追随而去。张潜夫守孝三年期满时,明朝已然灭亡。于是,他决意不再出仕,选择隐居于白毫庵,与禅僧结为好友。机缘巧合之下,张潜夫结识了隐元、木庵两位法师,最终将张瑞图的作品传播到了日本。

张潜夫的书法,传承了张瑞图的衣钵,然而其气势已不及乃父。他摒弃了张瑞图夸张的翻折用笔,书写风格变得理性与温和。对于追随张瑞图书风的学书者而言,这种书写上的理性或许是十分必要的。清道光年间,泉州西街甲第巷的庄俊元,也是张瑞图书法的追随者。他寓居泉州三十年,书势内擫与张瑞图颇为相近,只是在温润程度上更胜一筹,这也是一件幸事。

在这座小城里,民间收藏着大量张瑞图的书法作品,其存量之多、尺幅之大,皆令人惊叹。这位曾在白毫庵生活的明代书家,在闲居白毫庵的时光里,获得了大量拓展自身艺术时空的机会。挥毫临摹、应人索书,成为了他晚年生活的常态。

张瑞图离去后,宅院空余。墙上,仅留下几张字画和一把老琵琶。泉州城中虽有东湖,然而曾经的晞发轩、果亭、东湖草堂却已踪迹全无,连半点遗迹都未曾留下。

晋江东湖确实曾经存在过。只是如今,它早已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掩埋于我们的脚下。这里,曾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涟漪世界,长满了荷花、水草、菱角等水生植物。这一湾湖水,曾承载着文人墨客多少诗意的遐思啊!

海风渐起,白毫庵里传来悠悠钟声,随风飘散至远方,最终沁入到远山红色的泥土、白色的岩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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