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忠心,我爹把我嫁给病秧子太子,直到我看见他将刺客一剑封喉
发布时间:2025-07-01 19:53 浏览量:31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我年方十六时,爹爹竟为我议下了一门亲事。
“此人性情良善至极,温和恭俭,实乃良婿的不二人选呐。”爹爹抚须而笑,眼中满是满意。
我睁着一双满是好奇的眼睛,脆生生问道:“是哪家的公子啊?竟得爹爹如此夸赞。”
爹爹微微一笑,缓缓吐出二字:“皇家哒!”
我闻言,心中一震,满是不解:“皇家、适龄、男的……爹爹,何不直言太子名讳?这般藏着掖着,倒叫女儿好生疑惑。”
那可是太子啊,自出生便体弱多病,还被国师预言活不过二十岁的太子殿下啊!!
成为太子妃,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唉,谢谢诸位关心,我已是随时准备守寡,心中满是忐忑。
起初,我的不甘愿之情,竟只维持了一天。
只因在得知要嫁给太子殿下的第二天,宫里便来人了。
只见那宫人陆陆续续,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首先送来府中的,乃是陛下的赏赐,虽说是朴实无华,却整整十大箱子,皆是真金白银,闪得人眼睛生疼。
紧随其后,便是皇后送来的珠宝首饰,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接着,便是所谓的皇家聘礼,我盯着那些奇珍异宝,目不转睛,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心中暗自惊叹。
待宫里的人走了以后,爹爹指了指院子里的东西,笑道:“除了陛下御赐之物,剩下的都给你了,算是爹爹给你的陪嫁。”
我哥抱着手站在一旁,挑眉戏谑道:“小妹,现在还想不想做太子妃了?”
我握拳,目光坚定:“太子妃之位,我势在必得!”
你们当真以为太子妃很好做吗?
和想象中一样,坐等成为人上人、享尽荣华富贵吗?
哼,年轻,天真!
我自从嫁入东宫,可是受到了太多惊吓。
新婚之夜,太子殿下端起合卺酒,与我共饮。
谁料,一杯酒下肚,他竟当场昏迷,不省人事。
我吓得魂飞魄散,以为酒里有毒,忙不迭地唤人来查看。
新婚第二日,我与太子殿下前去拜见陛下和娘娘。
谁料,行至半路,太子殿下竟突然病发,捂着心口,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我手脚发凉,心中慌乱不已,当即叫宫人回头去请御医。
回门之日,我更是直接派人给我爹捎了信儿回去,言道:“殿下身子虚得很,实在无法回去看望你们了,还望爹爹谅解。”
我爹在回信上画了个哭哭的表情,并附言:“爹爹理解,我儿真是辛苦了,爹爹心疼得很呐。”
我拎着信纸,看了三圈,却实在看不大出什么心疼的意思,心中暗自嘀咕。
太子病发之时,那可怜的老御医,竟是被宫人一左一右架到东宫的。
来时,他气喘吁吁,满脸涨红,看上去也不比太子殿下好到哪里去。
紧接着,便是看诊、开药,老御医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生冷禁忌,听得我头晕脑胀。
半个时辰后,我看着满满一大柜子药,忍不住瑟瑟发抖,心中暗自叫苦。
难怪殿下身上有淡淡的药草香,原来每天要喝这么多药,那和泡在药罐子里有什么区别?
我看了一眼太子寝宫,成熟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怜爱。
太子虽体弱多病,但实在貌美如花,令人心生怜惜。
他生于陛下一统齐赵两国之时,彼时陛下望着那广阔无垠的疆土,心中豪情万丈。
于是,给这个在期待中降临的孩子取名为“垠”,寓意深远。
赵垠,似乎也是希望太子以后能够成为杀伐果断、开疆拓土的帝王。
然而……
世事难料,太子殿下竟长成了一位病美人。
他一步三喘,病骨支离,令人心生忧虑。
因为生病之故,他的情绪不能大起大落,因此太子殿下的表情总是很淡,乍一看,疏冷而高贵,令人不敢亲近。
但他其实……连碗都端不稳,令人心生无奈。
我实在看不下去,接过药碗,轻声说道:“殿下,让我来伺候您喝药吧。”
于是,我伺候着他喝完了药,心中暗自叹息。
东宫生存第一课: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不会停止。
好比伺候太子这件事,便是个无底洞。
一开始,我只是伺候他喝药,尽尽本分。
后来,逐渐加上了穿衣、布菜等琐事,令我忙得不可开交。
再后来,我几乎接手了他所有的日常起居,忙得团团转。
我惊讶于自己此前从未伺候过别人,却能飞快掌握照顾太子殿下的精髓。
更惊讶于太子殿下比我还要自然地接受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件事,仿佛生来便该如此。
于是,本人在偌大的东宫里身兼数职,却只能拿到一份银子,心中暗自叫屈。
“殿下,我亲爱的殿下,您是怎么睡得着的?”我望着沉睡的太子,心中暗自嘀咕。
我可怜太子身体虚弱,本来也是想好好照顾他的。
——而且收了人家那么多金银珠宝,不做点什么也怪不好意思的,免得落人口实。
但我愿意是一回事,太子殿下毫不拒绝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稍微有点心理不平衡,试图在太子殿下身上找一点平衡。
比如,在他做正事的时候,我悄悄捣个乱什么的,以泄心中不满。
2
殿下着实忙碌非凡。
当今圣上虽正值盛年,然早年征战沙场,历经无数刀光剑影,不免落下诸多病根,如今精力大不如前,颇为不济。
约莫两年前,太子便已开始从旁理政,协助圣上处理那堆积如山的政务。
此刻,殿下正端坐案前,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
我眼珠一转,悄悄地将砚台往远处挪了挪。
片刻之后,我如愿瞧见他那想要蘸墨的手,在空中放空,似是愣了一瞬。
我站在一旁,忙用手捂住嘴,笑得肩膀直颤。
太子抬眼瞧了我一眼,神色淡然,而后慢悠悠地将手挪得更远一些,竟又重新碰到了那砚台。
后来,他要翻书查阅,我眼疾手快,故意把书藏在身后,就是不给他。
他伸出左手来抓,我赶忙往另一边闪躲。
就在我得意之时,他却趁机伸出右手,轻而易举地抽走了书。
这殿下性子的确极好,似是不会轻易生气。
即便被我这般捉弄,也只会用那略带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我,连一句训斥的话都没有。
我见状,愈发大胆起来,开始变本加厉地“捣乱”。
他要写东西,我忙把脑袋凑过去,与他贴得极近,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问道:“殿下,这是什么呀?”
“殿下,这是谁的折子呀?”我眨巴着眼睛,又问道。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歪着头,继续追问。
“殿下,您……”我话还未说完。
殿下终是忍无可忍,微凉的掌根轻轻抵住我的额头,将我推远了些。
他薄唇微动,轻声道:“朝朝,安静一点。”
“没问题,朝朝可以安静。”我忙点头应道。
我盯着殿下那优越的侧脸,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抽出一张纸,洋洋洒洒地写下几个大字。
“殿下好忙,理理我吧。”写罢,我便把小纸条传给了他。
他偏头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殿下直言不讳道:“朝朝的字是跟哪位夫子学的?太不成器。”
我闻言,不禁一愣:“?”
不成器就不成器,怎么还加个“太”?
莫非我的字真有那么不堪?
他动作轻柔地捏了捏我的脸颊,柔声道:“朝朝不是最喜欢陪着我了吗?今晚开始练大字。”
我:“……”
唉,东宫生存第二课:切不可轻易暴露自己的缺点,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呐。
身为太子妃,即便我并不想参与朝中那些大小事务,可偶尔也会碰见一些不该看的事情。
就比如今日——我本是要给殿下送药的,却不料碰见了丞相。
说起这位丞相,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生于江南一富商家,自幼聪慧过人。十几岁时,便随叔父到京城做买卖。
谁承想,他竟在科举中一举考中状元,一脚踏入了仕途。
他有胆识,有才华,没几年便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如今……丞相在朝中可谓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就连陛下也对他十分忌惮。
然而,我今日见到他时,却发现他与传闻中并不太一样。
他就像街上总坐在亭子里喝茶的随和小老头儿,脸上一直笑眯眯的,让人倍感亲切。
这小老头儿对面,坐着一句话要咳两次的殿下。
我走到门外时,两人恰好结束了谈话。
也不知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老丞相走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端着药碗,心中暗自嘀咕:“?不是,这就要走啊,再坐坐呗。”
待殿下喝过药后,他竟主动提起此事。
“丞相素日与我无甚来往,今日来此拜访,朝朝,你有什么看法?”殿下目光温和地看着我问道。
我有什么看法?
我心中暗自叫苦,我当然是什么看法都没有啊。
你们男人的话题,为何要问我一个姑娘家的看法?
你们这些爱搞政治的人,为何要问我一个只爱“搞涩涩”之人的看法?
当然,我也不能真的这般直言。
思索片刻后,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殿下的神色,斟酌着说道:“这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殿下闻言,不禁扶额叹息。
我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吧?”
“朝朝,”他真诚地看着我说,“多读些书。”
说话间,他已经站了起来,随手掸了掸袖口,似是要准备外出。
很大片的光从门口照进屋子,落在他脚下那一片空地。
他站在阳光里,身上仿佛镶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儿,神仪明秀,朗目疏眉,宛如画中仙人。
我没来由地朝着他笑:“殿下,我不太喜欢读书,但我喜欢听你叫我朝朝。”
“是么,”他迈着步子往外走,一边随口应道,“我也很喜欢叫朝朝。”
3
实则,这已然并非丞相与殿下头一遭单独晤面。
然则,数次相见,皆是不欢而散。
究其缘由,乃是丞相欲将其千金,许配入东宫。
殿下微微皱眉,轻叹一声道:“你也知晓,宫中除却我母后,尚有一位贵妃。贵妃姓杨,正是那丞相之妹。”
“我母后生性绵软怯弱,若非有父皇的万千宠爱,在这深宫之中,怕是早已难以立足。那贵妃却是强势跋扈,日后,若父皇……”殿下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忧虑,“这偌大皇宫,只怕便会沦为贵妃的囊中之物。”
我满心疑惑,问道:“这跟丞相欲将女儿嫁于殿下又有何干?”
殿下闻言,不禁失笑:“我都已然说得这般明白,你竟还不懂?”
我挠了挠脸,一脸茫然:“委实不明白呀。”
殿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故而,我如此体弱多病,又被国师预言活不过二十岁。倘若杨小姐亦嫁入东宫,这天下,日后便可改姓杨了。”殿下神色凝重。
“而且……”他偏头看了我一眼,语气幽幽,“你这般单纯懵懂的姑娘,亦会被那杨小姐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我本以为,我们成亲之后,他便会断了此念。可如今看来,他定不会善罢甘休。”殿下眉头紧锁。
“啊……我懂了,殿下莫非是因为不想娶那杨时惜,才娶了我?”我瞪大眼睛,问道,“那我能为殿下做些什么呢?”
杨时惜,便是丞相家的千金。
殿下微微皱眉,正色道:“非也,娶你乃是因为我心悦于你,与不想娶她并无关联。”
“虽说的确是顺势而为。但,我本就打算娶你。”殿下目光坚定。
“当然,亦无需你做什么,你只需在此过得开心快乐便足矣。”殿下温柔地笑了笑。
那怎能行呢?
天下若要易主,我岂能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
奸臣弄权,自古以来便是遭人唾弃之事。况且,无论是陛下还是殿下,皆是心怀天下的好人,这天下,还是姓赵更为妥当。
我愁眉不展,忧心忡忡道:“虽说我们已然成亲,可丞相那般聪慧狡黠,或许他还能想出别的法子,让那杨时惜嫁给你呢?”
殿下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遂大步向前,将我落在身后,衣袂翻飞间,只留下一句:“不,朝朝,他想不到别的办法。”
我晚间向来睡得深沉,许多时候,清晨一睁眼,不是整个人歪七扭八地缠在被子里,便是被忍无可忍的殿下姿势别扭地箍在怀中。
然则,这晚,我却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殿下起身了。
他轻轻地为我掖了掖被子,而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我缓缓睁开眼睛,一时之间,眼前尚不能视物,只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远去。
我揉了揉眼,随即披上了外衣,悄悄跟了出去。
不知何时,附近已然亮起几盏宫灯,昏黄的灯光在夜风中摇曳不定。
我蹲在巨大的灌木丛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明亮的院中,几名侍卫正死死地压着两个黑衣刺客。
殿下缓缓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神色冷峻。
他伸出手,侍卫赶忙毕恭毕敬地呈上一把剑,放在他手中。
剑身闪着凄清的寒光,将殿下周身的气势也衬托得愈发冷漠无情。
那刺客并不畏惧他手中的剑,甚至主动出言挑衅:“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刺客已然人头落地。
血滴四溅,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尖叫出声。
殿下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孤本也不想听你说什么。”殿下冷冷道。
剩下的那个刺客亦是如此,尚未来得及说一个字,便被殿下一剑捅穿。
虽则院子里亮了灯,但许是我胆子太小,总觉得阴风阵阵,甚是吓人。
我屏住呼吸,再次朝着殿下看了过去。
却见他身上血迹斑斑,正歪着头看我,与我视线对上时,只愣了一瞬,便将声音放得温和轻缓:“朝朝?”
他步步走近,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拼命往寝殿里跑。
救命救命!!
爹,娘!
女儿小命休矣!!!
4
东宫生存第三课:切记,不该生出的好奇,万万不可有。
我蜷缩在被褥之中,胆战心惊,冷汗浸湿了衣衫,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只将耳朵高高竖起,凝神静听屋内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须臾,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在地板上缓缓响起,一步一步,似踏在我心尖,朝着床榻步步逼近。
我紧闭双眸,心中暗自懊悔:“果然这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当初我怎就鬼迷心窍,为了那些金银珠宝,便草率地与他成了亲。你瞧瞧,说好的病弱太子,怎就摇身一变,成了那蛇蝎阎王啊!!”
刹那间,我连自己的墓志铭都构思好了,心中默念——
“此处,葬着一位因贪财而长眠不醒的绝世佳人。”
罢了罢了,死都死了,谁又知晓我究竟是不是绝世佳人呢,先给自己搏个响亮名头再说。
正想着,被子忽地被“呼啦”一声掀开。
殿下已然换了身干净衣裳,温润如玉地伫立在床前,俯身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柔声道:“你跑什么?”
“我……我……”我眼中迅速蓄起晶莹的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小声哀求,“我不想死……”
殿下将我缓缓扶起,顺势搂入怀中,却并未言语。
他这般沉默,更让我心生惧意,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我记性不好,睡一觉,明早便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急切地说道。
“是吗?”殿下轻声反问,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他轻轻替我顺了顺凌乱的头发,声音低柔:“你看,你抖得这般厉害,却还往我怀里钻,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害怕我,对不对?”
“没事了。”他身上还残留着很淡的血腥味,却捧着我的脸,轻轻啄吻,似是诱哄,又似在商量,“朝朝,别害怕我,好不好?”
事实上,我早已被吓得呆若木鸡,魂不附体。
他让我不要害怕,我便呆呆地点了点头,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最后,大概是被他抱着,轻声哄着,我才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已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前。
殿下仍在房内,见我起身,便轻声唤了我一声。
许是因为,白日里不像夜晚那般,容易滋生罪恶之感,加之宫人们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也或许是因为,昨晚他一直在安抚我,并未有要取我性命的意思。
总之,我觉得心中的惧意已消散了不少。
他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关切道:“还好吗?”
我抱着被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犹豫片刻,问道:“你昨晚……”
他微微点头,轻声道:“嗯,是我。”
“丞相派来的刺客,我若是不杀了他们,死的可就是你我了。”
“丞相?”我微微蹙眉,疑惑道,“是因为昨天他来府中,你惹他生气了吗?”
殿下闻言,一脸无奈:“朝朝,这是何话?”
“怎么是我惹他生气了呢?分明是他自己爱生气,我说什么他都要气一气,活脱脱一个蛤蟆精。”
嘴上虽说着别人爱生气,可自己脸上也分明带着几分不服气的神色。
嗯,殿下还是那个殿下,未曾改变。
我壮着胆子,问道:“殿下,你为何要装柔弱呢?”
“朝朝,”殿下微微一笑,目光温柔,“我没有装柔弱,我是真弱。”
“可、可你剑用得那么好,定是会武功的吧?你都习武了,怎么会体弱呢?”我满心疑惑,追问道。
殿下很有耐心地解释道:“我并不精于武艺,只是为了保命,才堪堪学了些入门的东西。习武并非易事,需要长久的练习,我本来身子就弱,越是拼命练习,越是对身子有损,身体有损,也就难以在武艺一途有所大成,实乃是个恶性循环。”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总之,就是说,我真的还是非常需要你,朝朝。”
他最后总结道,目光中满是依赖。
我顿时心生使命感,拍拍胸口,豪情万丈:“没问题!殿下放心,有我在呢!”
自那两个刺客也有来无回之后,丞相竟生病了。
据殿下所言,丞相这两日都没有上朝,闭门谢客,不见外人。
“连丞相家大门外的两只石狮子,都愁眉苦脸的,仿佛也在为丞相的病情担忧。”殿下笑着说道。
我在他旁边认真练字,闻言抬头问道:“这样他最近就不会烦你了吧?”
“嗯。”殿下微微颔首。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见他眉目舒展,想来心情还算不错。
我立刻抓住机会,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好殿下,我听说客来茶馆里新来了个说书先生,讲得极好呢,我想去看看,可好?”
殿下先是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我连忙后仰着脖子,露出乖巧的笑容,眼巴巴地望着他。
“可以。”殿下朝门口扬了扬下巴,吩咐道,“多找几个人跟着,我也放心。”
5
其实,如今我已是这东宫的太子妃了。
按宫里的规矩,自是不能随意出宫走动的。
可殿下他,好似全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每回我眼巴巴地望着他,说想要出去逛逛,他总是眉眼含笑,点头应道:“莫怕,有孤在,自会帮你兜着,尽管去玩儿便是。”
这次亦不例外。
他如往常一般,微微侧首,温声问我:“此番出去,要去多久?”
我兴致勃勃地放下手中狼毫,起身准备去挑裙子,脆生生道:“一个时辰后,我便回来了,殿下且等我。”
殿下闻言,目光落在我方才练的字上,眉间轻蹙,似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最后,只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我欢欢喜喜地出了宫,一路来到客来茶馆。
这茶馆的说书先生,瞧着竟有些眼熟。
我盯着他那张黑黢黢的脸,看了半晌,才恍然想起。
嘿,这不是曲三思吗?
说起这位曲先生,那身上的传奇故事,可真是一箩筐都装不下。
他这一生,活脱脱就是一本精彩绝伦的话本子。
曲三思曾是相府的幕僚。
此人聪敏至极,且极为擅长揣摩人心。
他本是南方洪水之灾中侥幸活下来的难民,一路逃难至京城,机缘巧合之下,做了相府的幕僚。
也是他入府的那几年,丞相的仕途可谓是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一年三迁的壮举,后来更是一路高歌猛进,坐上了丞相之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后来,还有人如此评价丞相的升迁之路:“第一次听说升官还有八百里加急的,这丞相的升迁速度,当真是闻所未闻呐!”
可不幸的是,曲三思竟喜欢上了丞相的一个妹妹,也就是如今宫里那位杨贵妃的双胎妹妹,杨曦。
彼时,杨曦也对曲三思芳心暗许。
然而,丞相却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妹妹嫁给这样一个出身平民的男子,二人因此事闹得极不愉快,矛盾重重。
曲三思被丞相赶出府后,心中十分不服气。
他竟买通了相府的仆从和管家,借着夜色,偷偷潜入丞相府,与杨曦偷偷见面。
如此这般,三进三出后,才被丞相发现。
据说,杨曦虽与杨贵妃是双胞胎,但容貌文采皆是上乘。
最开始,丞相本有意让杨曦入宫,博个荣华富贵,谁承想,她竟喜欢上了曲三思。
后来,曲三思被相府追杀,杨曦为了救他,不幸被自己的亲哥哥,也就是丞相误杀。
此后,丞相似是消停了些,而曲三思也失踪了,不知所踪。
这些,都只是坊间传闻罢了,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只是随着杨曦的死亡,丞相力排众议把另一个妹妹嫁入皇宫,曲三思的故事,也在世人的眼中渐渐落下了帷幕。
而当年盛名在外的相府幕僚,那个连丞相都要礼让三分的曲三思,如今竟摇身一变,在这茶馆里唾沫横飞,讲着江湖上那些侠义柔情的故事。
我心中暗自思忖,觉得此人若能被殿下收入麾下,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对丞相了解颇多,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助殿下一臂之力,扳倒那老奸巨猾的丞相。
但转念一想,毕竟他曾经与丞相关系那般要好,人家怕是也不愿意帮助殿下,与我东宫为伍。
我摇摇头,甩开这些烦心事,提起裙子,准备离开。
这种费脑筋的事情,还是让殿下去伤神好了。
谁料,刚走到门边,便与正要进来的一行人撞了个满怀。
“秦朝朝?真是冤家路窄,竟在此处遇见你。”杨时惜瞥了我一眼,不屑道。
我其实早已认出这是杨时惜,但还是故意扭头,大声问身边的小宫女:“这是谁呀?如此无礼。”
小宫女也非常配合,脆生生道:“回太子妃,是相府千金,杨小姐。”
杨时惜听了,用非常不礼貌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冷笑道:“听爹爹说,太子殿下是因为娶了将军家的千金,故而放弃了我,我还不肯相信,今日一见——”
我兴致勃勃地接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杨时惜轻哼一声,道:“果然不能轻信。”
我心中暗自腹诽:你真的骂得很脏。
“你这样一个草包,既不懂琴棋书画,又不善射御书数,一个天天只知道上蹿下跳的毛丫头,你凭什么嫁给殿下?”杨时惜怒目而视,质问道。
问得好!
其实,我也疑惑很久了。
或许殿下他就是喜欢草包也说不定呢,毕竟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审美,这谁能说得准呢。
但我能这么说吗?
那必然不能。
人嘛!该装的时候就要装一装。
我挺了挺胸膛,道:“我爹是定国将军,我哥是去年的武状元,你说我凭什么。”
“再说了,”我抱着手,开始胡编乱造:“你根本就不知道,殿下爱我爱得要死,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为我去摘的。哎呀,没有我,殿下可怎么活呀。所以呢,你也不要想着嫁入东宫了,殿下连看你一眼都不会的,你说,是也不是?”
她气得浑身发抖,伸出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我的额头,“你!你简直胡言乱语!”
与此同时,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是。”
我猛然回头,只见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太子夫君,正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刚才说的话,他显然是都听到了。
我顿时浑身发烫,恨不能当场蜷成一只熟掉的虾米。
我强撑着镇定,道:“你看,殿下都说是了呢……”
殿下朝我伸出一只手,目光温柔。
我欢快地跑过去,牵好了他的手。
他才对着杨时惜颔首道:“我与朝朝还有事,先走了。”
6
走出颇远一段距离,我回首望去,只见那杨时惜依旧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小脸涨得通红,活像一只被惹恼的兔子。
“殿下怎的突然来了?”我微微侧身,轻声问道。
殿下目不斜视,步伐稳健,淡淡道:“一个时辰已然过了,你尚未回去,我便出来瞧瞧。”
哦,原来这是担心我呢,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暖意。
我们随即岔入了另一条路,沿着这条名为洪熙的街道,朝着宫中的方向缓缓前行。一路上行人稀少,显得格外静谧。
殿下走路之时,总爱与我牵手,即便身后跟着一堆侍卫宫女,也丝毫不避讳,仿佛这世间唯有我们二人。
行至半路,殿下忽然停下脚步,神色有些犹豫,道:“倘若你有一个朋友……”
我闻言,心中暗自嘀咕,这可不是个怎么令人喜欢的开头啊。
殿下似乎卡顿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接着道:“倘若你有一个朋友,他骗了你。但是,他是为了保护你,那么你……应该会原谅他吧?”
说完,又似自我挽救般,补充道:“毕竟是为了保护你呢,情有可原,对吧?”
我微微挣了挣手,只觉满手都是湿汗,黏腻得很。
好殿下,你究竟在紧张些什么呢?
我嘴角微扬,笑道:“我并无这样的朋友,但是,我或许会有一个这样的夫君,殿下,你是吗?”
殿下睫毛轻轻动了动,却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歪着头,笑着等待他的答案,眼中满是期待。
却见他忽然偏过头去,手握成拳,举在唇边轻咳一声,似是在掩饰什么。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再说一次。”殿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啊?这可真是出人意料的回答啊,我心中暗自惊讶。
我用手背轻轻贴了贴他通红的脸颊,只觉滚烫无比,仿佛能煮熟鸡蛋。
我试探着重复道:“夫君?”
我接着道:“你是想让我这么叫吗?夫君?你是有想骗我的事情吗?夫君?夫君,你倒是说话呀夫君?”
夫君闻言,咬牙切齿地捂住我的嘴,低声道:“好了,可以了。”
我却不消停,小声嘟囔道:“唔君。”
最后,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恼羞成怒,加快脚步,将我远远落在身后。
晚间时分,殿下依旧在生气,板着一张脸,对着那熬好的药汤,满脸都写着“孤生气了孤不喝”。
我没辙了,只好软语哄道:“殿下白天说的话,我认真想了许久。”
我接着道:“你说骗我,是为了保护我。可是为何要骗我呢?保护我的意思,是默认我一定会拖后腿吗?”
他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道:“也不是,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我轻轻摇头,道:“说不定比起被欺骗,我宁愿受伤害呢。”
他闻言,沉默了。
过了许久,久到外面的风都静了下来,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他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朝朝很聪明。”
我微微一笑,道:“所以,你有事情想骗我吗?”
“本来是有的,但现在……不会了。”他目光坚定,看着我道。
我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乖,快点喝药。”
随后,我与殿下说起了曲三思的事。
“殿下可以去找他啊,让他以后为朝廷效力,不是也很好吗?”我眨眨眼,建议道。
殿下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本以为他早已离开京城,没想到居然去茶馆说书了……你说得对,或可一试。”
也不知道殿下究竟怎么试的,总之,殿下是抬着头出去的,垂着头回来的,一脸沮丧。
“他不愿意吗?”我轻声问道,心中也有些失落。
殿下摇头,道:“或许比起朝堂,茶馆才是他最喜欢的地方,至少那里没有阴谋诡计,没有猜忌,还能在讲完故事之后收获一片叫好声。”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没关系的,殿下不要难过,是他没有眼光,不懂得珍惜这等机会。”
殿下眨眨眼,道:“我不是为他难过。”
“啊?可殿下明明一脸不开心啊。”我疑惑道。
殿下“哦”了一声,道:“日头太大了,晒得我头晕。”
我闻言,心中暗自好笑,好的知道了,这娇娇太子殿下啊。
7
六月底时分,这天气啊,着实是愈发地炎热起来了。
不过呢,这热意也意味着,那雨季已然悄然来临。
往昔这个时候,北方虽说也会落雨,可雨量却并不算多。
然而今年却不知是何缘故,总是电闪雷鸣不断,风雨亦是交加而来,好似天公在肆意宣泄着情绪。
因着这连绵不绝的大雨,就连那每日例行的上朝都停了好几日。
殿下本就身体孱弱,到了这雨季,症状更是明显。
他斜靠在床上,望着外头如注的雨幕,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坐在床沿,见状也跟着一同叹气。
我一叹气,殿下便忍不住笑了,打趣道:“我叹气,是忧心这雨季会影响百姓庄稼的收成,你叹气,又是为了什么呀?”
我坦然直言:“我叹气,是因为瞧见你不舒服呀。”
说着,我轻轻按了按他的眉心,心疼道:“自己试一试,这里都有痕了,定是愁思过重。”
我紧紧盯着他看了半晌,心中忧虑如潮水般翻涌,终于把那埋藏已久的问题问出了口。
“殿下,国师所说的……那个预言是真的吗?”
殿下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道:“假的。”
?这般痛快就否认了?
殿下见我一脸疑惑,笑着解释道:“本就是我派人散播的谣言,怎么可能是真的。就算那国师真的预言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至少还是要抗争一下的嘛。”
听他这般说,我顿时放了心。
至少短时间内,我应当不会守寡了吧。
殿下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失笑道:“不会让你守寡的,你不用这么……狠狠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答应过将军……会一直爱护你,定不会食言。”
我抿了抿唇,心中满是感动,把手缓缓伸进被子里,轻轻握住他的手。
“朝朝想和殿下长长久久的。”
殿下微微用力回握,声音很轻却满是坚定:“会的。”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终于在这日放晴了。
阳光洒在大地上,驱散了多日的阴霾。
这日,殿下跟我说,丞相邀请他去游湖。
“朝朝,你猜他想干什么?”殿下歪着头,一脸调皮地看着我。
又来了又来了,这和学堂里的夫子考校功课有什么区别呀?
我低头假装认真地整理桌子,说道:“朝朝也不知道哦。”
殿下轻轻唤我:“朝朝?”
他眨了眨眼睛,说道:“朝朝,那你猜我想干什么?”
我歪着脑袋,思索片刻,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说道:“你想——?”
“猜错了朝朝,”殿下笑着否认,“我只是想临走前亲亲你。”
说着,他在我脸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步履匆匆地走出去了。
“朝朝,下午见!”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搓了搓脸,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好……”我轻声回应道。
殿下离开没多久,一直伺候我的小宫女就急匆匆地跑进屋子,在我耳边轻声道:“太子妃,殿下和相府小姐在同一艘船上赏花呢,您快去看看吧。”
?难道是我听错了吗?
殿下之前不是说的丞相吗?什么时候变成丞相他女儿了?
我赶忙问她:“丞相在吗?”
“也在。”小宫女连忙回答。
嗐!那我这不就懂了。
这分明是丞相还想着让杨时惜和殿下有点什么呢。
行吧。
我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利索地往湖边去了。
我绝对不是不放心,或者觉得太子要跟她发生什么事情。
我只是单纯好奇,想去看看罢了。
纯粹是好奇。
此时,荷花开得正盛,那娇艳的模样让人心生欢喜。
我坐在湖边的一家酒楼里,透过二楼的窗子,看见了殿下一行人。
巨大繁盛的荷叶将他们掩映其中,船越往湖心去,便越看不清晰。
但刚才杨时惜借着倒酒往殿下身边挪啊挪,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我心中不禁唾弃她的行为,这女子怎如此不知羞。
但是因为船已经很远了,我也无可奈何。
只好假装沉着地喝起了茶,可那茶在口中却毫无滋味。
身旁的小宫女看起来比我还焦虑,不停地唉声叹气。
我轻声安抚她:“哎呀,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话音未落,就听见楼下传来喊声:“有船沉了!!”
我猛地站起身,心中一惊,却见湖心的木船已经翻倒,船上的人不见踪迹。
殿下根本不懂水性啊!
我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却不敢直接倒下,硬撑着下了楼,想也没想就跳进了湖里。
天很热,湖水并不凉,可我的心却如坠冰窖。
可是湖里有太多荷花荷叶了,密密麻麻的,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急得快哭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我身旁传来。
“往左边去。”
是曲三思?
我脑中很短暂地闪过了某个念头,却来不及深想,只下意识听他的话向左游去。
等我找到殿下的时候,殿下已经双眼紧闭,沉入水中了。
8
殿下身形颇为沉重,我独自一人,使尽浑身解数,亦拖不动他分毫。
所幸,在我之后,尚有数名侍卫亦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他们与我齐心协力,方将殿下缓缓拉上了岸边。
彼时,殿下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如纸,我心中忧虑万分,未敢有丝毫逗留。
连忙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带着他匆匆回宫去了。
殿下落水之事,非同小可,我即刻便请了御医前来诊治。
此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传遍了宫闱内外。
惊动了陛下与娘娘,二人闻讯,神色匆匆,疾步赶来。
也恰巧,他们来的时候,殿下竟短暂地醒了一会儿。
只是,他似是疲惫至极,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他本就身体孱弱,又遭此落水之灾,泡了许久的水。
不多时,便发起了高热,我心中焦急如焚。
我轻轻贴了贴他的脸,只觉烫手异常,偏他又蜷缩着身子,呢喃着说冷。
我忙取了凉帕子,细细地给他擦拭着手脚,又抱来一床厚实的被子,给他多盖了一层。
“殿下,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我低声呢喃,满心担忧。
后来,在我的悉心照料下,殿下终于退热了。
只是,人却还一直睡着,未曾醒来。
这期间,我亦听闻了一些宫外之事。
那天船沉之后,杨时惜虽最后被救上来了,但丞相却……不幸溺亡了。
“丞相一世英明,竟落得如此下场。”我心中暗自叹息。
丞相一死,他手下的势力便如树倒猢狲散,跑的跑,散的散。
属于丞相的时代,亦就此气数尽了。
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我心中却仍有疑惑未解。
为何曲三思当时也在湖里?而且听说,他也死在了那片冰冷的水中。
“此事定有蹊跷。”我心中暗自思量。
或许,殿下能告诉我一个答案,只是,他又一直在沉睡之中,未曾醒来。
自从嫁入东宫以来,我从未见过殿下如此多日都在昏迷之中。
只是那御医却总是说:“殿下只是需要多睡一会儿,睡饱了自然就会醒的。”
我听闻此言,心中不禁暗自腹诽:“这可真是听君一席话,白读十年书。”
我忧愁地趴在床边,看着殿下那苍白的面容,小声抱怨道:
“殿下啊殿下,你再不醒,我可就要猝死了。”
这并非虚言,为了照顾他,我这几天本来就没怎么合眼。
正当我忧心忡忡之际,一只手指却轻轻勾住了我的小指。
我微微一怔,抬头望去,只见殿下那微弱的目光正望着我。
他的声音传至耳边,虽虚弱却带着几分坚定:“胡说。”
——完
【番外一】
1
曲三思这一生,情路坎坷,却也只对一人动了真心。
那女子名唤杨曦,乃是当朝丞相之胞妹,才情出众,名扬京城,引得无数文人墨客竞相倾慕。
而他,不过是个从南方逃难而来的落魄之人,身无分文,前途渺茫。
那一年冬天,寒风凛冽,他蜷缩在破庙一角,身上仅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瑟瑟发抖。
他心中绝望,以为自己定会冻死在这冰冷的夜晚。
然而,在迷迷糊糊的小憩片刻后,他竟感到身上渐渐暖和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只见面前一小堆木柴,正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火光。
一个姑娘正蹲在一旁,用手轻轻拨弄着那几根木柴,让火烧得更旺些。
而周围,也围坐着一群仆从和丫鬟打扮的人,皆是面带关切之色。
那姑娘见他醒来,面露喜色:“你醒了?有没有觉得暖和一点?”
曲三思握手成拳,试了试,发觉手脚都已经热了起来,心中感激不已。
他点点头,声音微弱却真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那姑娘虽长相秀美,气质高贵,说起话来却和善可亲,毫无架子,倒像是邻家妹妹一般亲切。
她笑道:“我刚从鹧鸪寺祈福归来,见外面大雪纷飞,便进来避避。见你身披单衣,蜷缩在此,想必十分寒冷,便将马车上的冬衣给你披上了。”
曲三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冬衣,又抬头看了看那姑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和眼前这一群人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因着那姑娘对他的热心相助,那些仆从之流也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丝毫没有拿他当乞丐或看不起他。
他接过那姑娘递来的干粮和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身上渐渐有了力气。
天亮了,雪停了。
那姑娘带着一群人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将冬衣留给了他,还从袖中取出一兜银子递给他:“昨夜与你相谈甚欢,你既然是个读书人,就拿着这银子暂时周转,考取个功名,日后在京城,也好过得舒心些。”
曲三思接过银子,心中感激涕零:“姑娘大恩大德,曲某没齿难忘。敢问姑娘家住何处,姓甚名谁?他日若有出头之日,定当报答。”
那姑娘只是笑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有缘自会相逢,何必急于一时。”
说罢,她带着一群人翩然而去,只留下曲三思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出神。
曲三思没有选择考取功名,他拿着那笔钱,找到了丞相府。
彼时,丞相还不是丞相,只是暂任给事中一职。
几经交谈后,曲三思凭借自己的才学和机智,赢得了给事中的赏识,成了他的幕僚。
在府中,他竟意外地重新见到了那姑娘。
她叫杨曦,正是丞相的亲妹妹。
曲三思洗净了脸,换了新衣,也算得上是个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
但……就算是和心仪的姑娘面对面坐着,杨曦也没有认出他来。
后来几次见面,杨曦依然没有认出他。
他没有主动说破,直到给事中升迁为丞相,他才鼓起勇气告诉杨曦:“姑娘,你可还记得那日破庙里的小乞丐?在下便是。”
杨曦听他一说,才恍然大悟:“哦……你就是破庙里那个人?我常常听哥哥夸你学识渊博,天资聪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曲三思红了脸,磕磕巴巴道:“你、你真的觉得……我好看吗?”
后来,曲三思常常与杨曦见面,为丞相外出办事的时候,还会特意给杨曦带一些好吃的好玩儿的东西。
日子久了,二人便心意相通,情愫暗生。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亦有情恋落花。
然而,好景不长,这份感情很快就被丞相发现了。
丞相大怒,认为曲三思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的普通人,根本配不上自己的亲妹妹。
他大发雷霆,把曲三思赶出了府。
曲三思年轻气盛,心高气傲,觉得丞相看不起他,心中愤懑不已。
他买通了相府的仆从和管家,每夜偷溜进府中,和杨曦见面。
然而,这办法也很快不奏效了,丞相加强了府中的守卫,曲三思再次被发现了。
这次,丞相对他起了杀心。
曲三思再能耐,也敌不过丞相的权势和手段。
所以当他被重重包围,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能活下来,代价竟是杨曦的性命。
在丞相手里的剑要刺向他肚腹的时候,杨曦忽然扑过来挡在他身前,替他挨了那一剑。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也刺痛了他的心。
他和杨曦相识于冬季,和杨曦的最后一次见面也在冬季。
寒冷的风雪把那个姑娘带到他身边,又在几年后将那个姑娘带离他身边。
从此天高路远,曲三思又变成一个人了。
2
曲三思,历经多年漂泊,终是再度踏足京城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他本心如止水,只愿做个平凡普通的说书先生,于茶楼酒肆间,讲述那古今奇闻、江湖快意。
“往昔种种,皆如过眼云烟,如今,我只求一方安宁之地,说书度日罢了。”曲三思望着京城繁华的街景,心中暗自思量。
然而,命运弄人,那个小太子竟找上了他。
那小太子,至多不过二十岁,一张嫩生生的小脸,透着几分苍白,可那气度,却丝毫不输当朝丞相。
“曲先生,本宫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小太子微微拱手,目光坚定。
曲三思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殿下贵为太子,有何事竟需与我这等草民相商?”
小太子神色凝重,缓缓说明了来意。
曲三思听罢,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殿下,此事恕难从命。”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为杨曦报仇。
“杨曦,你死得如此冤枉,我又怎会不想为你讨回公道?”曲三思心中悲痛,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可是,仇人是谁呢?
“是那权倾朝野的丞相,还是……我曲三思自己啊?”曲三思喃喃自语,心中五味杂陈。
他本想将小太子劝回去,说道:“殿下,此事凶险万分,您还是莫要掺和了。”
谁料,小太子却就地一坐,神色倔强:“曲先生,本宫今日定要与您促膝长谈,直至您答应为止。”
曲三思见状,心中苦笑:“也没人跟他说这小太子是个犟种啊?”
过了中午,曲三思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可小太子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殿下,您看这日头已高,您也该回去用膳了。”曲三思试图再次劝说。
小太子却只是微微一笑:“曲先生,本宫不饿,您若饿了,便去用些膳食吧,本宫在此等候便是。”
曲三思头疼不已,无奈之下,只好松了口:“罢了罢了,殿下,我不追随您,但若您需要,直接来找我便是。”
小太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多谢曲先生!”
他也没想到小太子这么不客气,说找他还真的找他了。
那日,小太子与丞相相约游湖。
在赴约之前,小太子就已遣人去给曲三思报信:“曲先生,本宫今日有一事相求,还望您能相助。”
曲三思眉头一皱:“殿下但说无妨。”
小太子沉声道:“本宫求您帮个忙,将那船捅破,让船翻倒。剩下的,本宫自有安排。”
曲三思心中暗自思量:“这小太子究竟有何打算?罢了,他既已有安排,我便照做便是。”
于是,他点头应道:“殿下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待船驶入荷花丛中,曲三思偷偷下了水。
他手持随身携带的匕首,悄悄游到船底,用力将船捅破了洞。
“哼,丞相,你今日在劫难逃!”曲三思心中暗自冷笑。
船上开始漏水,曲三思又借着水力,将船一侧抬高。
小太子大概感受到了船身的倾斜,故意将身子歪向一侧。
只听“噗通”一声,小太子就自愿掉进了水里。
曲三思见状,心中一惊:“?这小太子真是行为迷惑啊……他究竟有何打算?”
不过,曲三思也没怎么关心这混乱的局面,只心道:“小太子既然已有安排,必然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于是,他在水下朝着丞相游去。
靠近了,他便死死搂住丞相的脖子,将其压进了水里。
丞相拼命挣扎,口中喊道:“救命!救命啊!”
曲三思却毫不留情,冷笑道:“丞相,你也有今日!你害死那么多人,今日便是你的报应!”
其实,他的意识也在逐渐退去,身体开始感到疲惫。
但他并不害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害死杨曦的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我和丞相都去死,不就好了吗?”
“杨曦,你在天之灵,可看到了吗?我要亲手带着这个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杀害的人,去地狱给你赔罪!”曲三思心中默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番外二】
殿下悠悠转醒之后,我着实是累极,一头栽到榻上,狠狠地补了一觉。
待我悠悠睡醒,揉着惺忪睡眼,殿下这才悠悠开口,与我讲起那日之事。
原来啊,曲三思早早就被殿下说动,心已有所动摇了啊。
我满心疑惑,蹙着眉头问道:“那他既然明明有本事游上岸来,为何却偏要留在水中,与那丞相一同赴死呢?”
殿下微微思索片刻,缓缓言道:“或许于他而言,死亡亦是解脱痛苦之良方,能让他远离这世间纷扰与苦痛。”
顿了顿,殿下又补充道:“我又非曲三思本人,对他内心所想,亦是难以全然洞悉。”
我轻叹一声,又问道:“本来,殿下您只是想给那丞相一个小小的惩戒罢了,怎料曲三思竟如此决绝……连自己的性命都这般轻易舍下。”
言罢,我歪着头,看向殿下,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殿下唇角微勾,眼中含笑,如轻抚小猫般,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发顶,柔声道:“无需做什么呀,你只需继续吃你爱吃的美食,玩你喜爱的玩意儿,多读些书,多练练字便好。”
我眨了眨眼睛,追问道:“那,殿下您呢?”
殿下摸着下巴,故作思索状,道:“本殿下自然是要督促于你咯。”
我一听,顿时瞪大双眼,双手叉腰,气鼓鼓地嚷道:“啊?不公平!这太不公平啦!”
我一边说着,一边扒拉着殿下的衣袖,撒娇道:“不公平不公平嘛,为何您只需监督便好?您也得做些别的呀!!”
殿下的目光悠悠落在床榻之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若有所指道:“行啊,那咱们便做点别——”
我闻言,小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赶忙“咻”的一下从殿下身上滑下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溜烟地跑了。
我边跑边在心中暗自念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可万万不可行那等羞人之事啊>_
【番外三】
年仅十岁的小太子殿下,心中藏着一个大大的心事。
那便是将军家的秦朝朝小姑娘,实在太过聒噪活泼。
那秦家小姑娘,生得皮实,将军常带她至宫中小演武场,观将士们操练。
可她才八岁,正是活泼好动、坐不住的年纪。
在演武场待了片刻,便觉无趣,遂拉着贴身伺候的丫鬟,躲到一棵巨大的合欢树下,寻那片刻清闲。
那棵合欢树,正巧就在小太子居所的窗外。
小太子于窗内读书习字,本沉浸于书海之中。
忽一日,窗外传来窸窸窣窣之声,似有小动物闯入。
他心中好奇,探出头去,却见那靠着墙角,正偷吃桂花糕的小姑娘。
此后,每隔几日,窗下便会出现那个小小的身影。
每次所食之物,皆不相同,花样繁多。
那小姑娘倒也不护食,见树上有小鸟,或是宫中哪位贵人的小宠,皆会掰下糕点,分与它们。
小太子忍了数日,终是忍无可忍。
一日,他悄悄蹲至小姑娘头顶,阴恻恻道:“你怎么有这么多吃的东西?”
“怎的吃都吃不完,每日皆在我窗外叽里咕噜,吃两口,便自言自语,傻兮兮的。”
小姑娘不经吓,被这一声吓得手中糕点都掉了,瞪大眼睛,愣愣地望着他。
对视良久,小姑娘才拍拍裙子,起身行礼道:“见过殿下。”
“我……我是觉得这里,树下凉快,才过来吃的。”
说着,小姑娘从身上斜挎的小布包里,又掏出两块蜜饯,双手捧至小太子面前,怯生生道:“殿下吃吗?”
小太子沉默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我不吃。”
从那天开始,小姑娘便再也没有来这里吃过东西了。
小太子心下懊恼,暗自思量:“我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
“只是吃东西而已,虽有点烦,但并未耽误我的功课。”
“我是不是太凶了,她还小呢,是个小姑娘而已。”
“吃点东西也没什么,能吃是福,我也没有说她不能在这里吃啊……”
“下次见到她,定要跟她说一声,莫要再躲着我了。”
她在的时候,觉得她吵;可她不在,又觉得这窗外太过安静,无趣至极。
小太子茶饭不思,每日皆要竖着耳朵,听一听窗外有没有什么动静。
但此后,竟真的只有风卷落叶之声,再无其他。
后来,小太子身子欠佳,去城外鹧鸪寺养病,这一去便是六年。
时光匆匆,待他正式回宫,又因政务繁忙,还要忙着对付那难缠的丞相,竟无暇与那小姑娘见面。
直至丞相几次三番,欲将女儿嫁给他,他推脱不过,心中忽生一计:“不如把那个小姑娘娶回来,既解了眼前之困,又遂了心中之愿。”
说办就办,小太子立刻起身,前往将军府。
此时的秦朝朝,已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如花似玉。
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腰间挂着一个小挎包,里面装满了各式糕点。
只是那小挎包上沾了土,她也满手是泥,正蹲在地上,将一株蔫巴巴的牡丹栽下。
太子殿下站在阴影处,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心中暗自赞叹:“这小姑娘,还是这般纯真可爱。”
这时,将军匆匆赶来,将他迎进了前厅。
将军听闻他的来意,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臣还以为这个丫头嫁不出去呢!”
“多大的姑娘了,还天天野着要出去玩,也不爱读书,真真让臣头疼。”
“话虽如此,臣也到底只有这一个女儿,臣对她没有什么大的期待,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过一辈子。”
太子闻言,起身郑重保证道:“将军放心,孤定会爱护她,让她永远开心健康,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将军闻言,心中大慰,笑道:“有殿下这句话,臣便放心了。”
临走时,太子下意识看了看某处角落,那株牡丹已被浇了水,正精神地在春日的风里摇啊摇。
他心中暗自思量:“想必不日便能开出很漂亮的花,就如那小姑娘一般,绚烂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