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县的林

文｜孙智敏

林（拼音：lín）会意字。“林”字在甲骨文中写作图1，以两个“木”字组成。“木”在甲骨文中像一株树，上部是枝下部是根。“林”以两个“木”并列在一起，表示成片的树木。金文的形体完全和甲骨文相同。小篆只是在笔画上将“木”的枝杈和根杈形状变成了曲笔。而隶书和楷书则将曲笔又变作小横和撇捺。

“林”在《说文解字》中这样解释道：“林，平土有丛木曰林。”意思是说平地上丛生的树木称之为林，这个含义古今相同。《诗·邶风·击鼓》中记载有：“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林即树木、林木。因为林是树木的丛生聚集之地，因此有“丛林”的说法。这种聚集丛生的含义又被用在人或者其他事物身上，只要具有聚集的状态，便可用此来描述，例如“枪林弹雨”“艺林”“碑林”“竹林”等等。由林木丛生进一步引申出繁茂的意思，成语“林林总总”就是这个意思。

在曹县，“林”就是指坟，“老林”就是祖坟或者说祖坟所在的地方。倪集街道崔河村东北原有朱林，那是明代进士朱刚的坟，朱刚为明忠心耿耿，死后皇帝特批厚葬。“文革”期间，朱林被挖，随葬品卖的钱为生产队购置了四辆东方红拖拉机。再如曹县城里东北角，今伊尹公园牌坊位置曾是“李家林”。郜堌堆前面有万家的林，“郜家堌堆万家林，出了秀才出举人”。王老林，原名水堌村，为王氏祖居之地。后因兵乱，王氏外迁。明初，元朝户部尚书、福建行省左丞王茂携家人回迁到曹县南隅里水堌村定居。王茂病故后，故交、明开国大臣刘基为他勘定墓地，葬于水堌村西，是为王氏祖林，水堌村改名王老林。如今王氏祖林成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孙老家镇有个林后村，是孙氏在祖林后面立得村。口语中，“林”用得多，常见的如“上林、上林烧纸、谁家的老林在谁家的麦地里”等。“坟”和“墓”用得少，但逝后三天子女“圆坟”就没有说“圆林”的。

树多方为“林”。《说文解字》对此的解释是：“平土有丛木曰林”。古代，家族墓地多选在林木茂盛的地方，即便附近没有林木，也会栽上树木，用以象征对后代的荫庇，更期望家族繁茂如林。曹县琉璃阁村东有谢家林，清末举人曹南诗社创始人之一谢琨也葬于此。此林除了植柏树外，更种了很多笨杨树，树上住了许多老鸹，一冬天老鸹的粪便可以拉几十车子。笨杨树结的“杨毛虫”是青黄不接时方圆几十里穷人的救命食物。

大约在汉代，“林”就被用作对墓地的雅称。古代碑文《汉故益州太守北海相景君铭》（东汉汉安二年，143年）中，有“卜择吉土，筑此幽林”。《汉司隶校尉鲁峻碑》（东汉熹平二年，173年）有“寝疾薨徂，垂休□林”。此处的“幽林、林”，即为墓地。

林地往往种植柏树，《汉书·龚胜传》载：“胜敕以棺敛丧事……勿随俗动吾冢，种柏，作祠堂。”“林”“陵”读音相近，在民间是很容易互通的。曹县土山集村西有汤王陵，当地人也称汤王林。曾有商柏树数株，抗战初期，日军占领土山集后，将几棵大的商柏树伐走了，据说每棵树两三个人都抱不过来。大李寨村民讲，曹县进士徐继孺死后也是用汤林的柏树做的棺材，“文革”时期，徐继孺墓被挖，棺材板发现不是独板，是两块合的。四几年土山集村附近曹楼村土匪“曹大个子”也伐一棵汤林柏树给他母亲做了棺木。

梁堌堆是曹县唯一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曾经也是林地，其上柏树不少，清代堌堆上依然是满山高大挺拔的苍松翠柏，在夕阳映照下，郁郁葱葱，苍翠欲滴，美不胜收，成了曹县的一大美景。“景山夕翠”是清代“曹县八景”之一，赢得众多文人骚客的吟咏。

明末清初顾炎武在其《日知录》卷十五《墓祭》提到：“北人重先茔，呼祖墓为‘老林’，南人或笑其俚，然此古语也。”纪昀《阅微草堂笔记》中某则故事中提到：“夜过某氏老林，见磷火浮动。”

《曹州府志》（清康熙版）：“族葬成林，世代久远者称‘老林’，新葬者曰‘新林’。”《菏泽县志》（清乾隆版）：“邑人谓祖墓曰‘老林’，清明、十月朔，合族祭扫，牲醴奠献，礼毕而退。”

老林，往往是年代久远的，往往有看林人。如王老林看林人是兵马楼的葛氏，已有几代人，如今落户王老林村。商氏十几代都是万家林看林的。齐氏是苏集高辛庄“高二穷种”高家看林的，“文革”期间高家林也被红卫兵和革命群众挖了。文革时“高二穷种”妻子贾氏已九十多岁，还被从开封遣送回没有任何亲人的高新庄，她问了一声“明朗”呢？那位叫明朗的老贫农马上被拉了出来，头上戴着两米高的帽子，上写着“打倒地主阶级狗腿子齐赞臣（齐家原来给高家看高林坟地）”。

祭祖往往祭老林。“清明雨纷纷，子孙拜老林，先人荫庇在，福泽万年春。”族人出了功名往往在老林上立旗杆。苏集镇有旗杆张庄，因族人有两位是武进士，所以在老林前立了两个武进士旗杆。

苏集镇旗杆张庄张氏老林的旗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