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空+摇摆+陡转——听曹文轩教授讲写作六字诀

跳空+摇摆+陡转

——听曹文轩教授讲写作六字诀

汤年华

其时，苏州城正沉浸于七月薄暮时分，第十五届江苏书展喧嚣依然，书香正浓。刚刚风尘仆仆赶至中心舞台的曹文轩教授，面容略显倦意，眼底却深藏光亮。这位自盐城草房子乐园匆匆而至的国际安徒生奖得主，终于如约前来，为书展献上压轴之礼。

曹教授时而走到听众身旁，嗓音因倦意而微带低沉，却字字掷地有声：“写作秘诀，凝于六字——跳空、摇摆、陡转。”这六字真言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创作玄妙境界的门扉，令众人屏息以待。

“跳空”，曹文轩拈出此词时，目光温润如春水：“熟悉股市者必知道跳空。跳空于写作，并非将杯盏注满，中国古典小说中'一夜无话'即此技法。”“跳空”是在情节中大胆留白，这不仅能避免平铺直叙的乏味，更能激发读者无限遐想，赋予文字节奏以呼吸感。名著名篇中诸多空白，恰似一阕未尽的诗行，让读者自行填补情感余韵。此非懒惰懈怠，而是“慷慨而谨慎地交予读者一份想象的请柬”。创作如大匠运斤，懂得何处收锋敛刃，何处留白蕴味，方显真功夫。接下来，跳空到“摇摆”。

“摇摆”二字，曹教授阐释时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此乃创作之律动。世界万物皆在摇摆中前行，写作亦如此。”曹文轩指出，树叶随风、航船破浪，无不依赖摇摆之力。写作中的“摇摆”体现为辩证的张力：人物对话须充满争辩与反转，情节设计须一波三折，人物塑造更须展现复杂内心。这种动态平衡是故事前进的引擎。他援引《青铜葵花》中青铜一家在苦难与温情之间的辗转挣扎——生活的扁舟在命运的两岸间反复横渡，如一只迷途的鹅，时而扑向东，时而折向西，将读者心弦牢牢牵动。他更以电影中的精彩对白为例：“好莱坞深谙此道，令人物对话如两股激流碰撞，彼此否定又彼此成全。”情节亦如螺旋阶梯，在无尽肯定与否定间攀升，每一步摇摆都使故事筋骨更韧、血肉更丰。

当谈及“陡转”，曹教授语速放缓，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盘：“故事行进方向倏忽逆转，如奇峰突起，令人猝不及防。”“陡转”是命运的急转弯。曹文轩结合自身拿到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经历，并以雨果长篇小说《九三年》为例：失控的巨炮横扫全城，绝望之际却被小老头的伪钞“驯服”；士兵受嘉奖旋即被下令处决；小老头被枪指头却以雄辩征服士兵……说明多重陡转造就了惊心动魄的戏剧张力。曹教授强调：“陡转非为炫技，乃命运之惊雷在人物灵魂深处炸响。”此乃神思飞来之笔，使故事在悬崖处陡然转向，读者屏息之余，亦窥见人性幽微之光。

短短一小时，曹教授纵横古今，将六字真言如种子播撒于众人心田。他笑道：“此六字非我独造，乃书海淘金所得。”正如古语所言“爱出者爱返”，无数日夜伏案苦读，滋养出他创作的源泉与力量。字字珠玑背后，是灯下长影与书页窸窣编织成的岁月。

跳空+摇摆+陡转，这六字秘诀，既是创作者的甘苦，亦是阅读者的深趣——跳空留白，使想象展翼翱翔；摇摆律动，让情节在矛盾中淬火成钢；陡转之笔，则如命运暗夜中一道惊电，瞬间照亮人心深处幽微的峡谷。写作之奇趣，不正在于那“意想不到”四字所蕴含的无限可能吗？

当故事在陡转处戛然而止，我们才恍然：原来所有精妙铺陈，只为在命运奇峰突转的悬崖边，让灵魂得以展翅——一次意料之外的飞翔，足可抵过人间千次循规蹈矩的行走。文学之妙，不正在于它总在熟悉处藏下陌生歧路，引我们踏上那未曾预约的陡转之途？

作者简介：汤年华，供职于江苏凤凰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获得江苏省全民阅读办授予的“江苏全民阅读十佳推广人”荣誉称号。获得江苏省委宣传部授予的“全民阅读先进个人”荣誉称号。江苏省红色研究会理事、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编著出版图书20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