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民办养老院到底咋样？

——东北某市民办养老机构调查（一）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尊老、敬老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古往今来，除极个别人对父母不孝外，当儿女的无不希望自己的老人能够享受到快乐、幸福的晚年。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2023年我国60岁以上人口达到2.64亿人。到2025年超过3亿，2033年将超过4亿，平均每年增加1000万。

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在人口老龄化进程中，面临着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和保障亿万老年人福祉的双重压力，中国面临的形势更为严峻，问题更复杂，应对老龄化的困难更大。

不久前，有媒体记者对东北某地级市民办养老机构进行过一次调查，了解到民办养老机构一些现状。

2010年11月6日上午，56岁的市民赵XX在东北某市一老年公寓走失。当年11月21日下午，赵XX的尸体在市郊外一座水库附近的山沟里被发现，警方勘察现场后任定：赵XX系自杀。

此事发生后，省内多家媒体曾连续进行了三次报道，该市多个主管部门也曾表示要综合治理民办养老机构。但当时某部门表态要依法取缔不合规定老年公寓的决定并未实施。

民政部曾颁布两部法规：《养老机构设立许可办法》和《养老机构管理办法》。两部行政法规施行后，记者曾先后对该市多家民办养老机构及各个主管部门进行过调查采访，了解到其中一些真相和亟待解决的问题。

服务态度好 不敢得罪子女

该市人大代表秦XX曾在市人大会议上提出《关于加大养老投入的建议》，得到的答复是：据统计，目前全市人口216万人，其中60岁以上49万人，占21.8%。市辖区常住人口67.8万人，其中60岁以上16.8万人，占24%，均超过老龄化社会标准，并且老年人口比例将持续提高，进入中度老龄化阶段。具体体现在老龄化程度高、老龄化增速快、空巢失能老人多、“未富先老”问题突出。

记者了解到，该市养老机构约六七十家，总床位2500多张。由于公办养老机构供不应求且收费较高，使得民办养老机构遍地开花，竞争激烈。民办养老机构都没有大的资本进入，无合理利润做支撑，故其大部分硬件设施标准很低，没有专门的医务室和专业心理医生，老人的娱乐用品、器具基本就是麻将、扑克。

民办养老机构最吸引老人入住的特点就是收费低、服务态度好，如果哪个服务人员对老人生冷横硬，会立即被辞退。老人们的费用大多是自己的养老金、低保金，但大多数老人的养老金都由其子女掌握、支配。如果此钱掌握在不孝儿女手里，老人就遭罪了。该市某老年公寓就有一老太太，其儿子收入很高，开着小车，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老太太回家去看孙子时，竟连一顿饭都吃不到，一人在公寓整日郁郁寡欢，虽死不了却也活不好。逢年过节，没人接走回家过年的老人相当可怜，没人体会他们的心路苦旅。看到这些可怜的老人，服务人员很少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因为一旦说多了得罪了老人的儿女，老人立马就会被换地方。

互相卧底倒卖老人

由于开办养老机构有一定的利润空间，所有民办老年公寓都想尽一切办法招老人来住，更有一些老年公寓倒卖老人，倒卖者从中可得100元提成。该市某老年公寓负责人刘某某告诉记者，这种事在这个行业里没有秘密可言，因为老人们都不会秘密做事，别人也不给他们保密。有的倒卖者不惜与其他养老机构负责人演苦肉计，以达到倒卖老人的目的。刘某某举了一个例子：有个黄姓大爷表示想来他这里住，刘某某去其入住的公寓接他时，其正因退住问题与原公寓女老板争吵，女老板打他个小小的嘴巴，一出双簧演得惟妙惟肖。黄大爷过来后非常满意，顿顿小酒不撤桌。可没多久他便在私下里造谣，说本公寓净给老人吃死猪肉和死鸡肉，还是他原来的公寓好，谁想去他可以免费给打车去参观。后来真相大白，他是专门倒卖老人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诸多尴尬与无奈

民办养老机构都不想为自己惹麻烦，但实际运行中，往往遇到意想不到的事。

该市某老年公寓曾发生这样一件事：一女性老人病危，但她却不肯去医院也不回家。不住院的原因是舍不得花钱，不回家的原因是孙子马上要结婚了，她不想给儿子添麻烦。于是公寓负责人辟出单间，要其儿子来照顾。某日凌晨一点左右老人去世了，其子大闹公寓，说发现老人病危后，公寓应送老人去医院而不该先找他。尽管后来官方有了说法：老年公寓无任何责任，但其儿女仍不罢休。

另一老年公寓有一86岁老妇人，她30几岁守寡，为拉扯三儿一女没有再嫁。入住时她是半自理，一个多月后身体恢复为完全自理。突然有一天这位老人吃药了，事先无任何征兆。公寓将老人送到医院后，医生错把公寓负责人当做其子女，让去缴费，公寓负责人垫付了1000多元医药费。老人清醒后让公寓负责人回去，说不关你们的事。几天后老人去世，其儿女们质问公寓负责人：“你没责任为啥垫付医药费？”

记者了解到，除了以上两种情况外，还有的老人私自出走、被家人遗弃等。公寓负责人对记者说，这类事让他们既气愤又无奈，不想陷入其中却又无法躲避。

老人性格各异 气哭服务员

记者对多个民办养老机构调查得知，老人们的性格、脾气秉性千奇百怪，服务人员整天被弄得焦头烂额神魂颠倒，不敢抱怨且无可奈何。归纳起来，老人们大致有以下几种类型：

一、欺生排外型。这类老人一人住孤单害怕，两人住打架，三人住闹翻天，谁劝都不听。

二、糊涂可爱型。啥都丢，大到内裤、毛衣，小到针头线脑、药瓶药片，你交到他手里他一转身又弄丢了。

三、表里不一型。话说得头头是道，行动却另一样，儿女来了满面笑容，儿女一走就开骂，周围没一个人对得起他。

四、“五老”型。老犯错误、老挨批评、老不改正、老不接受意见却又老不服气。此类人多为年轻（相对而言）、精力充沛者，他们能吃能喝，一人顶三人的饭量，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

五、自认领导型。明知自己说啥啥不算，却又啥事都想管。对本公寓内的所有事情都指手划脚、发号施令。这事应该这样，那事应该那样，这个老人得辞退，那个老人得规拢。

六、回忆往昔型。动辄大手一挥：遥想当年我金戈铁马，领兵带将，驰聘沙场，你们都是啥？应该尊重我。

七、向往结缘型。此类老人不分男女，只要他（她）相中谁了，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缠住对方不放，谁劝也不听，其他异性连话都不能跟他（她）相中的人说，否则就大闹甚至动刀，服务人员束手无策。

八、专家学者型。古今中外、天上地下、政治经济、内政外交，文化宗教、宇宙星空，没有他不知道的，并且真能说出一二三来。

还有很多种类型，不一一列举了。这些毛病不算大惹事却不少的怪异老人，常常将服务人员气哭，有的服务人员干脆辞职，给多少钱也不干了。

从老人牙缝里挤利润

某市的民办养老机构有一半能做到中午、晚上三菜或两菜一汤，每日两顿有肉、蛋、鱼，每周七天不重样，伙食标准比一般居民家庭稍微低些，另一半中午、晚上只有一菜一汤，肉蛋很少。早上基本都是流食加面食、小咸菜。

记者调查得知，一些不忍心在老人嘴里挤利润的民办养老机构，柴米油盐都用好的、名牌的，但其收费也高。例如某市CX老年公寓，其条件、环境和伙食标准都非常好，每日都有肉蛋鱼，但其收费也高，比其他老年公寓高一倍还多。

某市的民办养老机构收费基本都在每人每月600至800元左右，没有大的上升空间。如果房子是自己的，没有房租，入住率和伙食标准会高些，要想提高利润没有别的渠道，只能从老人的牙缝里挤，这恰恰是子女和老年人最不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