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宧光《寒山帚谈》卷下之二十二

大家好！今天我们分享赵宧光的《寒山帚谈》卷下的第二十二部分。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原文208】

昔常与黄表圣论印：翻摹旧章，孰与全考摹印？表圣往矣，抚卷慨然。今取往代玺书而下，先秦、炎汉、六朝而止，入此律者，方为字法。其不堪入印诸家之篆，所谓道其所道，非印之所为道也。析若苍素，明如日星。

【今译208】

往昔，我曾与黄表圣探讨印章：是翻摹旧有印章好，还是全面考究摹印之法好？如今黄表圣已离世，我手抚书卷，不禁感慨万千。现在，我选取历代帝王的诏书玺印，上起先秦，下至汉朝、六朝，只有符合特定准则的，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印文字法。那些不适合入印的各家篆书，不过是他们自以为是的书写之道，并非印章创作所应遵循的法则。要将其中的区别辨析得如同黑白分明，清晰得如同日月星辰般耀眼。

【原文209】

欲尽此道，别有刻符、经传、表疏，自为一集，详之长笺一百七十五卷矣。独取字法入于金石林，附以时代欣厌，其他悉略不采。

【今译209】

若想完全领悟这一法则，还需结合刻符文字、经传文献、奏章书疏等，自成一集，我已在长达一百七十五卷的长笺中详细阐述。此处仅选取印文字法相关内容收录于《金石林》，并附上各时代对不同字体的喜好与厌弃情况，其他内容一概从略。

【原文210】

秦玺书。凡印出于玺书。玺书之流，传者独此二面，各九文耳。虽未必无讹，亦非后人可及。并世所摹盘螭钮文，同取作法，为刻符之祖。

【今译210】

秦玺书：所有的印都源于玺书。流传下来的玺书，只有两面，每面各有九个文字。虽然这些文字可能存在一些错误，但也不是后人能够比得上的。同时代所摹写的盘螭钮上的文字，其书法风格和镌刻方法与秦玺书相同，它们是刻符文字的始祖。

【原文211】

虎符文。此刻符书之小变，作汉篆之法式。字亦不多，以存一代制度，姑附于此。

【今译211】

虎符文：虎符上的文字是刻符文字的一种小变化，可作为汉篆的法式规范。虎符上的文字数量也不多，因为它保存了一个朝代的制度信息，所以姑且将其附在这里进行介绍。

【原文212】

分隶部

分隶非古也，又不堪通时，名号不典，而文士每每间作此。何以故？古法不传，取其易与。若谓可鄙矣，然不可阙者，不特汉人摹印必资，波折流变，古今藉此通贯，故后篆先真。

【今译212】

分隶部

八分书和隶书不是上古时期的字体，而且也不太能适应当今时代的需求，其名称也不够典雅规范，然而文人学士却常常会写这两种字体。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古代的书法技法已经失传，而分隶写起来相对容易。如果说分隶这种字体可鄙，然而它又是不可或缺的。不仅仅是汉代人制作摹印时必定要借助它，而且从书法笔画的波折变化和发展演变来看，古往今来正是借助分隶使得书法的脉络得以贯通。所以在书法学习顺序上先学篆书，然后再学楷书。

【原文213】

蔡邕夏丞碑。八分正法，尚存篆体，笔势背分，此分书之始。九凝山、郭有道诸碑皆是也。校官碑失氏名矣，亦托之邕。程邈故始于秦，然未甚行世，至锺繇而艺益尊，为分隶之最，若卒史、受禅，皆名世之作。至梁鹄、孔羡等碑，与锺雁行。

【今译213】

蔡邕所书的《夏丞碑》，其书法是八分书的正统规范写法，还保留着篆书的字体特点，从笔势上看与后来纯粹的分书有所不同，这是分书的起始形态。《九疑山碑》《郭有道碑》等碑刻的书法风格都是如此。《校官碑》已经不知道书写者的姓名了，有人也把它归在蔡邕名下。程邈是在秦朝开始创立隶书的，然而当时隶书还没有广泛流行于世，到了钟繇的时候，隶书这门技艺越发受到尊崇，钟繇堪称是写分隶的顶尖高手，像《卒史碑》《受禅碑》，都是名垂于世的作品。至于梁鹄、孔羡等人所书的碑刻，与钟繇的作品水平相当。

【原文214】

其后继作不绝，汉世勒石，十九皆隶，若韩敕、孔宙、尹宙、郑固、张迁、郙阁、曹全以及隶释所列数十百通，即不悉睹全碑，而太半具于汉隶分韵。惜其板刻苟简，影响而已。

【今译214】

在这之后，书写分隶的作品接连不断，汉代刻在石碑上的文字，十分之九都是隶书，比如《韩敕碑》《孔宙碑》《尹宙碑》《郑固碑》《张迁碑》《郙阁颂》《曹全碑》，以及《隶释》所罗列的成百通碑刻，即便不能全部看到这些碑刻的全貌，但其大部分内容都收录在《汉隶分韵》中。可惜这些碑刻的刻板印刷过于草率简略，只是大概呈现了原本的模样。【原文215】

唐隶虽云去古，典则不爽，若泰山颂、孝经传并出御札，若夷齐、恒山等碑，韩择木、蔡有邻、史惟则、孙师范、张廷珪皆其表表。裴平孔庙新门记亦可观，宋僧云胜圣教序不失唐法。胜国无甚名家，至国朝则僧宗泐、滕氏兄弟学唐，文氏父子学汉，并是杰作。不暇殚论，聊举所见于此。

【今译215】

唐代的隶书虽说距离古代的风格有所变化，但其中的法则规范没有差错，像《泰山颂》《孝经传》都是皇帝亲自书写的，像《夷齐碑》《恒山碑》等碑刻，韩择木、蔡有邻、史惟则、孙师范、张廷珪等人所书的作品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裴平所书的《孔庙新门记》也值得一看，宋代僧人云胜所书的《圣教序》没有失去唐代隶书的法则。前朝（元朝）没有什么特别著名的隶书名家，到了本朝（明朝），僧人宗泐、滕氏兄弟学习唐代隶书风格，文氏父子学习汉代隶书风格，他们的作品都是杰出之作。这里来不及详细论述，姑且列举这些我所知道的情况。

【原文216】

小楷世用极博，锺繇、二王居然立极。锺逼古，王圆融，自古及今，皆两家耳孙。唐四大家，虽别立门户，何尝出其范围，具眼者直鉴其脂髓。

【今译216】

小楷在当今社会应用极为广泛，钟繇、王羲之与王献之父子的小楷成就堪称登峰造极。钟繇的小楷风格古朴，逼近古意；王羲之父子的小楷则圆润流畅、气韵融通。从古至今，后世的小楷书法家们，追根溯源，几乎都是这两家的“远裔” 。唐代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赵孟頫虽各自开创独特风格，但又何尝脱离了钟、王所奠定的书法范畴？真正懂行的人，自能洞察其中精髓。

【原文217】

宋、元或纵或拘，纵则野，拘则俗，皆畔于二子者也。虽然，不有后世名家，无能洞悉古人妙境，去其太无当者。徒隶便于用惟小楷，故大书后之。体似逆，用则顺。

【今译217】

宋、元时期的小楷，有的过于放纵，有的过于拘泥。放纵者流于粗野，拘泥者陷入俗套，都偏离了钟繇、二王所确立的正统道路。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后世这些名家的探索与实践，人们也很难深入理解古人书法的精妙之处，进而摒弃那些过于不当的风格。在实用性方面，隶书方便适用，但小楷更为广泛。所以在书法学习顺序上，先学大字，后学小楷。这种安排看似与常规认知相悖，但从书法学习的规律和实际应用来看，却是合理顺畅的。

赵宧光的《寒山帚谈》卷下第二十二集就到这里，请继续收听阅读下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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