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奇文《劝忍百箴》(6)原文及译文，收藏

同寅之忍第八十六

【原文】

同官为僚，《春秋》所敬；同寅协恭，《虞书》所命。

生各天涯，仕为同列，如兄如弟，议论参决。

国尔忘家，公尔忘私，心无贪竞，两无猜疑。

言有可否，事有是非，少不如意，矛盾相持。

幕中之辨人，以为叛；台中之评人，以为顺。

昌黎此箴，足以劝惩。

噫，可不忍欤！

【译文】

同为官员称作“僚”，这是《春秋》所敬重的关系；同僚之间相互恭谨协作，是《虞书》所规定的准则。

人生来各在天涯，为官后同列共事，应如兄弟般相处，共同商议决策。

为国家忘却家庭，为公事摒弃私利，心中没有贪婪争夺，彼此没有猜忌怀疑。

言论有可行与不可行之分，事情有正确与错误之别，稍不如意，就可能矛盾对立。

在幕府中辩论的人，会被认为是叛逆；在朝堂上批评他人的人，却被认为是恭顺。

韩愈的这句箴言，足以劝诫警示世人。

唉，面对同僚相处的矛盾，怎么能够不克制争斗猜疑之心呢！

为士之忍第八十七

【原文】

峨冠博带而为士，当自拔于凡庸；

喜怒笑嚬之易动，人已窥其浅中。

故临大节而不可夺者，必无偏躁之气；

见小利而易售者，生之斗筲之器。

礼义以养其量，学问以充其智。

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庶可以立天下之大功，成天下之大事。

噫，可不忍欤！

【译文】

头戴高冠、腰束博带的士人，应当自觉从平庸之辈中脱颖而出；

若喜怒形于色、动辄情绪波动，他人早已窥见其浅薄的内心。

所以，面临大节而志向不可改变的人，必定没有偏执急躁的习气；

见到小利就轻易动摇的人，不过是才识短浅的凡俗之辈。

用礼义涵养气量，以学问充实智慧。

不为贫贱而忧虑，不对富贵急切追求。

如此才可以建立天下大功业，成就天下大事业。

唉，面对修养与欲望的抉择，怎么能够不克制浮躁轻率之心呢！

为农之忍第八十八

【原文】

终岁勤勤，仰事俯畜，服田力穑，不避寒燠。

水旱者，造化之不良，良农不因是而辍耕；

稼穑者，勤劳之所有，厥子乃不知于父母。

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苟惰农不昏于作劳，则家不给，而人不足。

噫，可不忍欤！

【译文】

终年勤劳辛苦，对上侍奉父母，对下养育妻儿，耕种农田、努力收割，不避严寒酷暑。

水灾旱灾，是自然造化的不善，但优秀的农夫不会因此停止耕作；

粮食作物，是勤劳耕耘的成果，可子孙却往往不懂得父母的辛劳。

务农的家庭只有一家，而吃粮的家庭却有六家，如果农夫懒惰、不勤于劳作，就会导致家庭供给不足，百姓生活匮乏。

唉，面对农耕的辛劳与责任，怎么能够不克制懒惰懈怠之心呢！

为工之忍第八十九

【原文】

不善于斫，血指汗颜。巧匠傍观，缩手袖间。

行年七十，老而斫轮，得心应手，虽子不传。

百工居肆以成其事，犹君子学以致其道。

学不精则窘于才，工不精则失于巧。

国有尚方之作礼，有冬官之考阶，身宠而家温，贵技高而心小。

噫，可不忍欤！

【译文】

不擅长砍削的人，往往砍伤手指、羞愧汗颜；巧匠在旁观察，却能手缩袖间、从容自如。

年至七十的老人制作车轮，技艺得心应手，即便儿子也无法传承其奥秘。

各类工匠居于作坊完成本职工作，如同君子通过学习领悟大道。

学问不精通则才思困窘，工艺不精湛则难显巧妙。

国家有尚方署掌管精巧器物制作，冬官（工部）考核工匠等级，工匠因技艺高超而身受宠信、家境优渥，正因其技术精湛且心怀谨慎。

唉，面对技艺的精进与浮躁的诱惑，怎么能够不克制浅尝辄止之心呢！

为商之忍第九十

【原文】

商者，贩商，又曰商量。

商贩则懋迁有无，商量则计较短长。

用之缓急，价有低昂，不为折阅不市者。

荀子谓之良贾，不与人争买卖之价者；

《国策》谓之良商，何必鬻良而杂苦，效鲁人之晨饮其羊。

古之善为货殖者，取人之所舍，缓人之所急，雍容待时，赢利十倍。

陶朱氏积金，贩脂卖膊之鼎食，是皆大耐于计筹，不规小利于旦夕。

噫，可不忍欤！

【译文】

“商”有两层含义，一是指贩运货物的商贩，二是指权衡利弊的商量。

作为商贩需通过贸易互通有无，作为商人需在交易中计较得失。

根据需求的缓急，物价有高低波动，但不因亏损而放弃交易的人，

荀子称其为“良贾”；不与人争执买卖价格的人，

《战国策》称其为“良商”。何必售卖优质商品时掺杂劣质货物，效仿鲁人早晨给羊喂水增重的欺诈行径？

古代善于经商的人，往往收购别人舍弃的物品，囤积别人急需的物资，从容等待时机，最终获利十倍。

陶朱公（范蠡）积累千金，即便贩卖油脂、牲畜肉脯也能成就富贵，皆因他们善于长远谋划，不贪图朝夕小利。

唉，面对商业中的利益诱惑与经营之道，怎么能够不克制急功近利之心呢！

荀子谓之良贾：出自《荀子・儒效》“通财货，相美恶，辨贵贱，君子不如贾人”，荀子认为良商应通晓货物价值，不因短期亏损放弃经营。

《国策》谓之良商：《战国策・赵策》载“良商不与人争买卖之价”，强调良商通过眼光而非争斗获利。

鲁人之晨饮其羊：据《孔子家语》，鲁国商人羊贩子叔孙明，早晨给羊喂水增加重量以高价出售，孔子斥其“不仁”，代指欺诈行为。

陶朱氏积金：陶朱公即范蠡，助越王勾践灭吴后经商，“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史记・货殖列传》），成为古代商业典范。

贩脂卖膊之鼎食：“脂” 指油脂，“膊” 指干肉，即使从事低贱的贩卖行业，善经营者仍能致富（典出《史记・货殖列传》“洒削，薄技也，而郅氏鼎食；胃脯，简微耳，浊氏连骑”）。

父子之忍第九十一

【原文】

父子之性，出于秉彝。

孟子有言，贵善则离，贼恩之大，莫甚相夷。

焚禀掩井，瞽太不慈。大孝如舜，齐栗夔夔。

尹信后妻，欲杀伯奇，有口不辨，甘逐放之。

洒米数百斛而空其船，施才数千万而罄其库，

以郗超、全琮不禀之专，二父胡为不怒？

我见叔世，父子为仇，证罪攘羊，德色借耰。

父而不父，子而不子，有何面目，戴天履地？

噫，可不忍欤！

【译文】

父子之间的天性，源于上天赋予的常道。

孟子说过，若以善道相互苛责，就会导致亲情疏离；戕害恩情最大的事，莫过于互相伤害。

（舜的父亲瞽叟）焚烧粮仓、填埋水井，实在是太不慈爱。但大孝如舜，仍对父亲恭谨戒惧。

尹吉甫听信后妻谗言，想杀死儿子伯奇，伯奇有口难辩，甘愿被放逐。

（郗超）未经父亲允许散尽数百斛米，（全琮）擅自施舍数千万钱耗尽府库，

以郗超、全琮这种不禀告父亲的专断行为，为何他们的父亲却不发怒？

我见末世之时，父子竟成仇人：儿子告发父亲偷羊，父亲借农具时对儿子面露恩德神色。

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还有什么脸面立于天地之间？

唉，面对父子亲情的维系，怎么能够不克制苛责伤害之心呢！

兄弟之忍第九十二

【原文】

兄友弟恭，人之大伦。虽有小忿，不废懿亲。

舜之待象，心无宿怨；庄段费协，用心交战。

许武割产，为弟成名；薛包分财，荒败自营。

阿奴火攻，伯仁笑受；酗酒杀牛，兄不听嫂。

世降俗薄，交相为恶，不念同乳，阋墙难作。

噫，可不忍欤！

【译文】

兄长友爱、弟弟恭敬，是为人处世的重要伦理。即使有小的矛盾，也不能抛弃至亲之情。

舜对待弟弟象，心中没有隔夜的怨恨；庄公与共叔段母子兄弟失和，内心如同交战般痛苦。

许武分割家产时，故意使自己获“贪名” 以成就弟弟的贤名；薛包分配财物时，主动选取荒败产业留给自己。

周顗（字伯仁）面对弟弟周嵩的“火攻” 闹剧，仍笑着承受；牛弘面对弟弟酗酒杀牛的过失，不听妻子的抱怨。

世道衰落、风俗浇薄，兄弟间相互为恶，不念及同母所生的亲情，甚至因家庭纠纷而争斗。

唉，面对兄弟手足之情，怎么能够不克制忿恨争斗之心呢！

夫妇之忍第九十三

【原文】

正家之道，始于夫妇。

上承祭祀，不养父母。

唯夫义而妇顺，乃起家而裕厚。

《诗》有仳离之戒，《易》有反目之悔。

鹿车共挽，桓氏不恃富而凌鲍宣；

卖薪行歌，朱氏乃耻贫而弃买臣。

茂弘忍于曹夫人之妨，夷甫忍于郭夫人之悍。

不谓两相之贤，有此二妻之叹。

噫，可不忍欤！

【译文】

端正家庭的根本之道，始于夫妻关系。

（夫妻）对上承接家族祭祀，对下奉养父母。

唯有丈夫守义、妻子和顺，才能使家庭兴旺、财富丰裕。

《诗经》中有夫妻离异的戒训，《周易》中有夫妻反目的悔憾。

桓少君与鲍宣共挽鹿车，不因自家富贵而欺凌丈夫；

朱买臣之妻却因耻于贫穷，抛弃卖柴行歌的丈夫。

王导（字茂弘）容忍妻子曹夫人的忌妒，王衍（字夷甫）容忍妻子郭夫人的凶悍。

不能说这两位丈夫贤德，却要承受这样两位妻子的慨叹。

唉，面对夫妻相处的矛盾，怎么能够不克制忿怨嫌弃之心呢！

宾主之忍第九十四

【原文】

为主为宾，无骄无谄；以礼始终，相孚肝胆。

小夫量浅，挟财傲客，箪食豆羹，即见颜色。

毛遂为下客，坐于十九人之末，而不知为耻；

鹏举为贱官，馆于马坊，教诸奴子而不以为愧。

广阳岂识其文章，平原不拟其成事。

孙丞相延宾，而开东阁；郑司家爱客，而戒留门。

醉烧列舰，而无怒于羊侃；收债焚券，而无恨于田文。

杨政之劝马武，赵壹之哭羊陟。居今之世，此末有闻。

噫，可不忍欤！

【译文】

无论身为主人还是宾客，都应不骄横、不谄媚，以礼相待自始至终，彼此肝胆相照。

气量狭小之人，仗着财富傲视宾客，哪怕是一箪食一豆羹的小事，也会喜怒形于色。

毛遂作为门下食客，坐在十九人之下却不以此为耻；

高昂（字鹏举）担任卑微官职时，在马坊中教导奴仆，也不觉得羞愧。

广阳王哪里赏识过他们的文章，平原君也没料到他们能成就大事。

孙丞相（公孙弘）延请宾客，专门开设东阁；郑司农（郑玄）爱惜客人，叮嘱家人不闭客门。

羊侃面对宾客醉酒烧毁舰船的过失不加责罚；孟尝君田文焚烧百姓债券，百姓对他毫无怨恨。

杨政直言规劝马武，赵壹痛哭凭吊羊陟。身处今世，这样的事已再难听闻。

唉，面对主宾相处的礼仪与气量，怎么能够不克制骄矜轻慢之心呢！

奴婢之忍第九十五

【原文】

人有十等，以贱事贵，耕樵为奴，织爨为婢。

父母所生，皆有血气，谴督太苛，小人怨詈。

陶公善遇，以嘱其子。

阳城不嗔易酒自醉之奴，文烈不谴籴米逃奔之婢。

二公之性难齐，元亮之可继。

噫，可不忍欤！

【译文】

人分十等，卑贱者侍奉尊贵者，耕田砍柴的是男奴，纺织烧饭的是婢女。

但无论贵贱，都是父母所生、有血有肉之人，若责罚监督过于苛刻，下人就会心生怨恨咒骂。

陶侃（陶公）心地良善，特意叮嘱儿子要善待奴仆。

阳城不嗔怪偷酒自醉的奴仆，文烈（李充，谥“文烈”）不责罚买米逃奔的婢女。

二公的品性难以企及，却值得如陶渊明（字元亮）般的贤者继承效法。

唉，面对身份差异与主仆关系，怎么能够不克制苛责虐待之心呢！

陶公善遇，以嘱其子：东晋陶侃出身寒微，深知底层疾苦，临终前嘱咐儿子陶范“善遇马（属官）及故旧”，亦含善待奴仆之意（《晋书・陶侃传》）。

阳城不嗔易酒之奴：唐代阳城为谏议大夫，家奴“或醉卧街市”，阳城说 “勿怪，渠亦人子也”，不予责罚（《新唐书・阳城传》）。

文烈不谴籴米之婢：南朝宋李充（字弘度，谥文烈）家贫，遣婢女买米，婢女趁机逃走，李充说“穷婢卖我，将何之”，不再追究（《世说新语・任诞》刘孝标注引《李充别传》）。

元亮之可继：陶渊明（字元亮）在《与子俨等疏》中叮嘱儿子“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体现对僮仆的体恤（《陶渊明集》）。

交友之忍第九十六

【原文】

古交有真金百炼而后不改其色，

今交如暴流盈涸而不保朝夕。

管鲍之知，穷达不移；范张之谊，生死不弃。

淡全甘坏，先哲所戒；势贿谈量，易燠易凉。

盖君子之交，其名为市。

郈子迎谷臣之妻子至于分宅，

到溉视西华之兄弟胡心不恻。

指天誓不相负，反眼若不相识。

噫，可不忍欤！

【译文】

古代的交情如同真金经百炼而不改本色，

如今的交情却像暴涨的河流忽盈忽涸，连朝夕都难以保全。

管仲与鲍叔牙的知己之情，无论困窘显达都不曾改变；范式与张劭的友谊，历经生死仍不离不弃。

淡薄的交情能长久保全，甘甜的交情易因功利败坏，这是先哲的警诫；以权势财贿衡量交情，就会如同气候般忽冷忽热。

若将君子之交视为交易，便如同市场往来般虚伪。

郈成子迎接故友谷臣的妻子儿女，甚至分出宅邸供其居住；

到溉面对故友任昉的兄弟子女，却为何心肠如此冷漠？

（有些人）指天发誓不相负，转眼却像互不相识。

唉，面对交友之道的古今之变，怎么能够不克制趋炎附势、薄情寡义之心呢！

年少之忍第九十七

【原文】

人之少年，譬如阳春，

莺花明媚，不过九旬，

夏热秋凄，如环斯循。

人寿几何，自轻身命；

贪酒好色，博奕驰娉；

狎侮老成，党邪疾正；

弃掷诗书，教之不听。

玄鬓易白，红颜早衰，

老之将至，时不再来。

不学无术，悔何及哉！

噫，可不忍欤！

【译文】

人在少年时期，如同春日暖阳，

黄莺啼啭、花开明媚，却不过短短九十天，

夏日灼热、秋意凄凉，四季如环循环往复。

人的寿命能有多长？为何要轻视自身生命？

贪图饮酒好色，沉迷博戏骑马；

轻慢侮慢老成之人，结党营私嫉恨正直之士；

丢弃诗书经典，对良言教导充耳不闻。

乌黑鬓发易白，青春容颜早衰，

衰老将至时，时光不再重来。

不学习无才能，悔恨又怎来得及！

唉，面对年少时光与生命价值，怎么能够不克制放纵轻妄之心呢！

将帅之忍第九十八

【原文】

阃外之事，将军主之；专制轻敌，亦不敢违。

卫青不斩裨将而归之天子，亚夫不出轻战而深沟高垒。

军中不以为弱，公论亦称其美。

延寿陈汤，兴师矫制，手斩郅支，威振万里，功赏末行，下狱几死。

自古为将，贵于持重；两军对阵，戒于轻动。

故司马懿忍于妇帻之遗，而犹有死诸葛之恐；

孟明视忍于肴陵之败，而终致穆公之三用。

噫，可不忍欤！

【译文】

京城之外的军事事务，由将军主持；但即便有专断之权，也不可轻敌冒进，甚至对君主之命也不敢违背。

卫青不擅自斩杀副将，而将处置权交给天子；周亚夫不轻易出战，而是深挖壕沟、高筑壁垒。

军中将士不认为这是懦弱，公众舆论也称赞他们的美德。

陈汤与甘延寿假托皇命出兵，亲手斩杀郅支单于，威名震动万里，却未及时受赏，反而入狱险些丧命。

自古以来为将者，贵在谨慎持重；两军对阵时，切忌轻举妄动。

所以司马懿能忍受诸葛亮送来女装的羞辱，即便面对诸葛亮的死讯仍心有忌惮；

孟明视能忍受肴陵战败的耻辱，最终得到秦穆公的三次任用而成就功业。

唉，身为将领面对战事与羞辱，怎么能够不克制轻率躁动之心呢！

卫青不斩裨将：西汉卫青为大将军，部将苏建兵败逃回，卫青问诸将“当斩邪？当宥邪？”，最终 “不敢专诛于境外”，将苏建押送长安（《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

亚夫深沟高垒：西汉周亚夫（条侯）在平七国之乱时，面对吴军挑衅坚守不出，最终待其粮尽而击溃之（《史记・绛侯周勃世家》）。

延寿陈汤矫制：西汉甘延寿、陈汤出使西域，见匈奴郅支单于势强，“矫制”（假传圣旨）发兵攻杀郅支，后因 “功高震主” 被弹劾下狱（《汉书・陈汤传》）。

司马懿忍妇帻之遗：三国时诸葛亮北伐，送司马懿“巾帼妇人之饰” 以激其出战，司马懿含笑受之，坚守不战（《晋书・宣帝纪》）；后诸葛亮病逝，蜀军退走，司马懿巡视其营垒，叹曰 “天下奇才也”。

孟明视肴陵之败：春秋秦将孟明视在肴陵之战中兵败被俘，获释后秦穆公仍信任他，最终孟明视“增修国政，重施于民”，击败晋国（《史记・秦本纪》）。

宰相之忍第九十九

【原文】

昔人有言，能鼻吸三斗醇醋，乃可以为宰相。

盖任大用者存乎才，为大臣者存乎量。

丙吉不罪于醉污车茵，安世不诘于郎溺殿上。

周公忍召公之不悦，仁杰受师德之包容。

彦博不以弹灯笼锦而衔唐介，王旦不以罪倒用印而仇寇公。

廊庙倚为镇重，身命可以令终。

噫，可不忍欤！

【译文】

古人说过，能鼻吸三斗纯醋的人，才可以担任宰相。

大概担当大任者需具备才学，身为大臣者更需有容人之量。

丙吉不怪罪醉酒污损车垫的车夫，张安世不责问在殿堂上遗尿的郎官。

周公容忍召公的不满，狄仁杰接受娄师德的包容。

文彦博不因唐介弹劾其“灯笼锦” 一事而怀恨，王旦不因寇准误判官印之罪而结仇。

正因如此，他们被朝廷倚为栋梁，自身也能善终。

唉，身为大臣面对毁誉恩怨，怎么能够不克制计较怨恨之心呢！

丙吉不罪醉污车茵：西汉丙吉为丞相，车夫醉酒呕吐在车垫上，属官欲责罚，丙吉说“以醉饱之失去士，使此人将复何所容？”（《汉书・丙吉传》）。

安世不诘郎溺殿上：西汉张安世为光禄勋，郎官醉酒在殿上遗尿，主事者欲弹劾，张安世说“公以令谴之，吾当以教敕之耳”，不予追究（《汉书・张安世传》）。

周公忍召公之不悦：周初周公旦与召公奭（shì）因政见分歧不和，周公作《君奭》表明 “共为王室” 之心，最终和解（《尚书・君奭》）。

仁杰受师德包容：唐代狄仁杰曾排挤娄师德，后武则天告知“朕用卿，师德荐也”，狄仁杰愧叹 “娄公盛德，我为所容乃不知，吾不逮远矣”（《新唐书・娄师德传》）。

彦博不以弹灯笼锦衔唐介：北宋文彦博因蜀地进献“灯笼锦” 遭唐介弹劾结党营私，后唐介入朝为官，文彦博仍推荐其才（《宋史・唐介传》）。

王旦不以罪倒用印仇寇公：北宋寇准曾弹劾王旦下属“倒用官印”，王旦却在真宗问起寇准过失时多次维护，后寇准愧服（《宋史・王旦传》）。

好学忍第一百

【原文】

立身百行，以学为基。

古之学者，一忍自持。

凿壁偷光，聚萤作囊，忍贫读书，车胤匡衡。

耕助画佣，牛衣夜织，忍苦向学，倪宽刘寔。

以锥刺股者，苏秦之忍痛；系狱受经者，黄霸之忍辱。

宁越忍劳于十五年之昼夜，仲淹忍饥于一盆之粟粥。

及乎学成于身，而达乎天子之庭。

鸣玉曳祖，为公为卿。

为前圣继绝学，为斯世开太平。

功名垂于竹帛，姓字著于丹青。

噫，可不忍欤！

【译文】

立身处世的各种品行，以学习为根基。

古代的学者，都以“忍” 字自我持守。

凿穿墙壁借邻舍烛光，收集萤火虫装入布袋，忍受贫困而坚持读书的，是车胤与匡衡。

耕种之余助讲学，为人雇佣以换书读，在牛衣中夜以继日纺织勤学，忍受清苦而向学的，是倪宽与刘寔。

用锥子刺大腿以保持清醒的，是苏秦忍受疼痛；身系牢狱仍钻研经典的，是黄霸忍受屈辱。

宁越十五年昼夜不息、忍受劳苦地学习，范仲淹每日仅以一盆粟粥充饥、忍受饥饿地读书。

等到学问修成于自身，就能通达于天子的朝堂。

佩玉鸣响、拖着官服长裾，成为公卿大臣。

继承前圣中断的学问，为世间开辟太平之景。

功名垂于史册，姓名绘于丹青。

唉，为学之道在于忍受困苦，怎么能够不克制懈怠放弃之心呢！

凿壁偷光（匡衡）：西汉匡衡家贫，“穿壁引其光，以书映光而读之”，后成为经学家（《西京杂记》）。

聚萤作囊（车胤）：东晋车胤“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官至吏部尚书（《晋书・车胤传》）。

耕助画佣（倪宽）：西汉倪宽为弟子“都讲”，以 “带经而锄” 边耕边学，后受汉武帝重用（《汉书・倪宽传》）。

牛衣夜织（刘寔）：西晋刘寔“少贫苦，卖牛衣以自给”，夜间纺织时 “诵书不辍”，官至太傅（《晋书・刘寔传》）。

锥刺股（苏秦）：战国苏秦游说失败后“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足”，终佩六国相印（《战国策・秦策》）。

系狱受经（黄霸）：西汉黄霸因罪下狱，在狱中向夏侯胜学习《尚书》，“积三岁，霸受法已毕”，后任丞相（《汉书・黄霸传》）。

宁越忍劳：战国宁越“苦耕稼之劳”，发愤读书 “十五岁而周威公师之”（《吕氏春秋・博志》）。

仲淹忍饥：北宋范仲淹早年“断齑画粥”，每日以粥和腌菜为食，后成一代名臣（《宋史・范仲淹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