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学者周拱辰

文 | 张森生

周拱辰，字孟侯，桐乡人，宋代哲学家周敦颐之嫡裔。

周拱辰的高祖因任职桐乡，从其家世居的苏州迁至桐乡皂林镇（今龙翔街道皂林村）。据说其母沈氏梦神人授五色符，吞下后生了他。周拱辰幼年非常聪慧，过目成诵。长大后家道中落，但他乐守正道，安于贫贱。

他爱好读书，苦于家贫，无力购书。一日，见一书贾出售史籍，其母见拱辰睹书而叹，立即将头上之簪拔下，交他变卖购书。沈氏说：“你能读书，盼能成才。吾不需此抽簪，无此也不会髻堕。”拱辰因此涕泣感激，发奋读书，三年不下楼。他还向人借书抄录，顾有孝《周孟侯传》记他“寒暑晦明不辍，累纸万余”。

在周拱辰编纂的《文鈲》之序中，他开头就说：“周子于古文辞无不阅也，无不选也，无不钞也，录成得三千有七百零纸。”并作《危楼读书赋》、《读书秀溪里二十韵》记其事。在《危楼读书赋》的小序中，他说自己“把书朝夕三年，计一千有奇日，读古今文五千有奇”，可应试却“数战数北”。

于是，周拱辰“因思遍游天下名山大川，以发其奇气”，他北走燕豫，南游闽粤，《光绪桐乡县志》记其“舟车所至，著书不休”。崇祯十年（1637），周在南昌滕王阁巧遇明代大学者黄道周。周拱辰取出所作之赋若干篇，请黄道周审阅。据顾有孝的《周拱辰传》记，黄读后，“一一称善，曰：此今日江鲍（江淹、鲍照的合称），何得久尘箧中。亲为之制《序》。”后来，周拱辰将他在滕王阁遇黄道周“把臂论文”列为“生平快心事”之一。

顾有孝说周拱辰对经史“凡一句一字，手追心篆，精明如指上螺。性颖悟，一寓目，终身勿忘。有志经世”，陆以湉《冷庐杂识》也记载周拱辰“才藻艳发，名噪一时”，他本人于清顺治三年（1646）成为岁贡生，可此后七次赴省参加乡试，却屡次未能中举。

顺治间，湖州富户庄廷鑨购得朱国桢所撰《明史稿》，广聘名士修辑。庄听说周拱辰大名，以重金礼聘。《冷庐杂识》记，“先一夕，公梦其父（周雍）畀以一盒，启视之，则赫然一人也，惊而寤。适庄使至，有惊以是，峻辞却之。”后来，庄廷鑨辑成《明史辑略》，称为己作。康熙元年（1662），被知县告发，遂成“明史案”文字狱，凡与该书一字一词之连者，先后处死七十余人。拱辰“脱然无累，识者谓世德之报”。

周拱辰的友人唐圣谕说他“藏书号江南第一，寒暑愁苦不释卷”，他的七世孙周桂在《问鱼篇·跋》中说：“吾七世祖孟侯公学最淹博，著作极富。”

道光二十七年刻本的《周孟侯先生全书》收有其学术著作《公羊墨史》、《南华真经影史》、《离骚草木史》以及《圣雨斋诗文集》、《问鱼篇》等著作。1999年，北京出版社编印的《四库禁毁书丛刊》影印了《圣雨斋诗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编印《续修四库全书》时，也将《公羊墨史》、《离骚草木篇》编入，这说明周拱辰这几部著作至今仍有其学术价值。

《公羊墨史》是一部经学著作，“论公羊独能以公羊之体行之，与公羊如出一手。”清代桐乡学者陆时雍、张履祥对此书加以评点，在书中写了126则评语，有“议论独辟；挥麈而谈上下千年；抽茧剥丝，层出不穷；文境之妙，盖已入化；议论何等超越，腐儒不足与语”等赞誉。

周拱辰素善《庄子》。他至广东游历，坐在大榕树下，恍然有悟于《庄子》的要旨，于是取其内七篇及《秋水》、《至乐》等篇加以笺注为《南华真经影史》，当时人们把他视为“庄圣”。

《离骚草木史》是周拱辰为《离骚》作的注，该书逐章逐段，先引朱熹的《楚辞集注》，其后各以“周拱辰曰”作补注。

《问鱼篇》的产生有点传奇色彩。周拱辰晚年渡钱塘江南行时，不幸被强盗抢劫一空，他在该书之跋中记，“书画两簏，与生平嗜玩、著作咸在焉。”劫后他到达淳安，有朋友问他要近作交流，他只好回答：去问鱼腹吧！这时候，正好有渔船打捞起半筐他的东西，却发现“有余旧稿存三焉”。后来他的儿子周寀就将这些文稿付刻，取名《问鱼篇》。

周拱辰的《圣雨斋诗文集》中，有不少诗文记载了明末清初乌镇的人文地理与历史掌故，如《重修皂林昌文桥碑记》、《重修青戍寿圣塔院碑记》、《宝阁禅院重修普光明殿记》、《蚕母碑记》等及《福田寺礼石佛》等诗，分别被地方志所采录。

周拱辰与学者陆时雍（字仲昭）极友善，两人经常谈诗论文，研究学问。起先同住皂林，又先后迁乌镇。陆时雍撰《楚辞疏》，周拱辰为之作序，并为该书的《天问》篇作“别注”。陆时雍在该书“条例”中说：“天问一卷，余友周孟侯间尝撰论，余最爱其辨博直。”

周拱辰的儿子周寀，“少承庭训，无书不读。文章亦沉博绝丽。”（《光绪桐乡县志·宦绩》）。清顺治二年（1645）拔贡，后经廷试，授富阳训导，迎养周拱辰至任所，并将其生平所著诗文、论著付刻，拱辰之名乃更远扬。周寀后来任广东澄迈知县，调任山东诸城等县。孙儿周云抒，以岁贡官钱塘教谕，结诗社于西泠学舍，一时名士均与之交往。康熙四十一年（1702），调任石门教谕。周云抒慷慨仗义，诸生中有贫而才学者，无不极意栽培。

周拱辰的玄孙周钧，久困童试，因而命其子向潮、涌潜改为经商，在震泽镇创办芳元庄丝行，经营丝业。向潮之孙士火冈、士炳，又于道光二十年（1840）同时乡试中举，同至京城任职。士炳于道光二十五年（1845）中进士，咸丰八年（1858）任顺天乡试同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