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头日暖花又开,江东行客心悠哉”五首诗词里的绝美风景!
发布时间:2025-05-27 23:41 浏览量:51
第一首,辛弃疾的《贺新郎》,写的是罢官闲居时,与青山互为知己的独特感悟。
南宋 · 辛弃疾
邑(yì)中园亭,仆皆为赋此词。一日,独坐停云,水声山色竞来相娱。意溪山欲援例者,遂作数语,庶(shù)几仿佛渊明思亲友之意云。
甚矣吾衰矣!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
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
问何物、能令公喜?
我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
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
江左沉酣求名者,
岂识浊醪(láo)妙理!
回首叫、云飞风起。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
词的开头就直抒胸臆,“甚矣吾衰矣!”语出《论语》,孔子曾叹自己老了,许久未梦见周公,感慨的是道不能行。辛弃疾借用此典,表达的也是自己理想不得施展的苦闷。他那时年近花甲,又被闲置多年,昔日的朋友、同志,死的死,散的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这份孤独与失落,是深沉的。
紧接着,“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化用李白的诗句,夸张地写出白发之多,象征着岁月的流逝和内心的愁苦。然而一个“笑”字,又包含了多少无奈与故作旷达。人间万事,纷纷扰扰,在他看来,不过一笑置之。可这笑声背后,是壮志未酬的英雄的叹息。
既然人间无可喜之事,无可交之人,那么“问何物、能令公喜?”这个问题,问得直接,也问得沉痛。他自己给出了答案:“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这两句是全词的精华,也是诗人与风景最奇妙的互动。在辛弃疾眼中,这青山不再是冰冷的石头草木,而是充满了柔情和魅力,显得那么“妩媚”。
更妙的是,词人推己及人,不,是推己及山,他觉得那青山看自己,也应该是同样的感觉。这是一种高度的拟人化,也是一种深情的移情。为什么呢?因为“情与貌,略相似。”他觉得自己的情怀、品格,和青山的崇高、宁静、富有生机,有相似之处。这不只是单纯地喜爱自然风光,更是将自己的高洁志向、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品格,寄托于青山。青山成了他的知己,一个不会说话,却能默默理解他、欣赏他的朋友。这风景,因诗人的目光而有了灵性,也因诗人的情怀而更显深沉。
下片开头,辛弃疾提到了陶渊明。他独坐东窗下,饮酒搔首,想象着陶渊明当年写下《停云》诗时的情景。“停云”本就有思念亲友的意思,辛弃疾在此借陶渊明,一则表达对知音的渴求,二则以陶渊明自比,显示自己不慕名利、安于田园的心境。然而,他又并非完全消沉。对于那些“江左沉酣求名者”,他是不屑一顾的,认为他们根本不懂得饮酒的真谛,更不懂得高尚的情操。然后,词人笔锋一转,“回首叫、云飞风起。”这句写得极有气势,仿佛他一声呼喊,便能搅动风云。这不再是单纯的写景,而是他内心豪情的喷发。风景也因他的呼喊而变得激荡起来。
最能体现辛弃疾狂放个性的,是“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他不遗憾自己没能见到古代的贤人志士,反而遗憾那些古人没能见到今天的“狂放”的自己。这个“狂”,是自信,是傲骨,是对自己才华和抱负的肯定。这份狂气,连青山见了他,恐怕也要为之动容。最后,“知我者,二三子。”与开头的“交游零落”相呼应,再次点明知音难觅的现实。这“二三子”,或许是现实中的朋友,或许也包括了历史上的陶渊明、屈原等精神上的同道。
辛弃疾眼中的风景,特别是那妩媚的青山,是他孤独灵魂的慰藉,是他高洁人格的象征,也是他狂放精神的见证。这风景,因他的注视而“活”了起来,与他同呼吸,共命运。
第二首,雍陶的《春行武关作》,描绘的是行旅途中,春日溪畔的明媚风光,充满了轻松愉悦。
中唐 · 雍陶
风香春暖展归程,全胜游仙入洞情。
一路缘溪花覆水,不妨闲看不妨行。
雍陶这首七言绝句,写于他春日里途经武关的归途中。诗歌的语言清新自然,描绘的景色也赏心悦目,读来让人心情舒畅。
开篇第一句,“风香春暖展归程”,便点明了时节、气候和行程。春风送来花草的香气,天气和暖宜人,诗人正踏上归家的路途。一个“展”字,不仅写出了道路的向前延伸,也暗示了诗人心情的舒展。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旅程,本身就是一件乐事。
第二句,“全胜游仙入洞情。”诗人将眼前的春日旅途与传说中的游仙经历相比。古人常有误入仙境、遇见仙人的奇幻故事,充满了神秘和诱惑。但雍陶却觉得,眼前这实实在在的春光,这归家的路途,其美妙的感受“全胜”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仙境奇遇。这并非贬低仙境,而是极言现实春光之美,以及诗人此刻心情之畅快。他眼中的风景,是如此真实而动人,胜过了一切想象中的美好。
接下来两句,是全诗描绘风景的重心。“一路缘溪花覆水,不妨闲看不妨行。”诗人沿着溪水前行,一路上,岸边的繁花盛开,花枝几乎要覆盖住水面,花影倒映在清澈的溪水中,摇曳生姿。这画面,色彩明丽,动态十足。“花覆水”,既写出了花开的繁茂,也暗示了春水的盈盈。这山水相映、花水交融的景象,实在是太美了。
面对如此美景,诗人会怎么做呢?“不妨闲看不妨行。”这句话写得极有情趣。意思是,这般美景,停下来悠闲地欣赏一番,当然很好;即便不停下来,边走边看,也不会耽误行程,反而更添旅途乐趣。一个“不妨”,道出了诗人悠闲自在的心态。他没有行色匆匆的焦躁,也没有刻意寻幽探胜的执着,只是随遇而安,享受着旅途中的每一分美好。
雍陶眼中的风景,是动态的,是亲切的,是触手可及的。他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完全融入了这春光之中。溪水潺潺,花香阵阵,都伴随着他的脚步。这风景不是静止的画卷,而是流动的乐章。诗中没有刻意的雕琢,没有深奥的哲理,只是用质朴的语言,白描的手法,将春行途中的所见所感,轻松地道来。那份“闲看”与“行”之间的从容,正是诗人内心愉悦、平和的写照。这首诗的风景,美在自然,也美在诗人那份享受当下的闲适心境。它告诉我们,美好的风景,或许就在不经意的路途中,只要我们带着欣赏的眼光和轻松的心情,就能发现。
第三首,孟浩然的《与诸子登岘山》,是登高怀古之作,眼前的江山胜迹引发了对人事代谢、历史兴亡的深沉感慨。
盛唐 · 孟浩然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字在,读罢泪沾襟。
孟浩然这首诗,是与朋友们一同登上岘(xiàn)山时所作。岘山在襄阳,因西晋名将羊祜(hù)而闻名。诗人登临此地,自然会触景生情,怀古伤今。
诗的开头两句,“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便奠定了全诗苍凉的基调。人世间的事情,总是在不断地变化更替,新陈代谢;时间的流逝,将过去和现在连接起来,形成了历史。这看似平常的道理,却蕴含着深刻的哲思。诗人一开篇就将目光投向了广阔的时空,为下文的怀古张本。这并非单纯的景物描写,而是诗人站在历史的高度,俯瞰人世变迁时,眼中所见的规律。
紧接着,“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江山依旧,保留着前人留下的胜迹,而我们这些后来人,又一次来到这里登临凭吊。这里的“江山”,是永恒的自然,是历史的见证者;“胜迹”,则是前人活动的痕迹,是文化的载体。诗人将不变的江山与变化的人事对比,更显出人生的短暂与历史的厚重。“我辈复登临”,既是写实,也暗含了一种历史的传承感。前人曾在此登临,如今“我辈”亦然,这风景便承载了不同时代人的目光与情感。
中间两句,“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是诗人登高远眺所见的实景。秋冬时节,水位下降,江中的鱼梁洲便显露出来,显得水浅;天气寒冷,远处的云梦大泽水汽蒸腾,烟波浩渺,一眼望不到边,显得幽深。这一“浅”一“深”,不仅描绘了秋冬时节特有的萧瑟景象,也渲染了一种苍茫、寂寥的氛围。这风景,不是明媚亮丽的,而是带着一丝寒意和深沉,恰好与诗人怀古的心情相契合。诗人眼中的风景,与他内心的情绪是高度统一的。
最后两句,“羊公碑字在,读罢泪沾襟。”点出了此次登临怀古的具体对象——羊公碑。羊祜在镇守襄阳时,深得民心,百姓在他生前游憩的岘山立碑纪念。据说,后人见到此碑,无不感念其功德而落泪,故称“堕泪碑”。孟浩然登上岘山,看到羊公碑依然矗立,碑上的文字尚可辨认。想到羊祜当年的功业和美名流传至今,再联想到自己一生布衣,仕途不顺,至今未能施展抱负,不禁感慨万千,潸然泪下。“泪沾襟”,是真情流露,其中包含了对前贤的景仰,对自身遭际的伤感,以及对时光流逝、人生无常的慨叹。这岘山的风景,因羊公碑的存在,而被赋予了浓重的历史感和情感色彩。诗人所见的,不仅仅是山石草木,更是历史的余晖和人生的况味。
孟浩然眼中的岘山风景,是历史与现实的交汇点。自然的景物(水落、天寒、梦泽)与人文的遗迹(羊公碑)融为一体,共同营造出一种苍凉而深远的意境。诗人通过对这些风景的凝视,完成了与古人的对话,也抒发了内心的复杂情感。
第四首,宋祁的《玉楼春 春景》,用极为生动传神的笔触,描绘了浓郁的春色,尤其是“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千古传诵。
北宋 · 宋祁
东城渐觉风光好,
縠(hú)皱波纹迎客棹(zhào)。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宋祁这首《玉楼春》,是一曲明媚春光的赞歌。词的上片,集中笔力描绘春日东城郊外的迷人景色,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东城渐觉风光好”,起笔便点出了春回大地的讯息。一个“渐觉”,写出了春意悄然而至、逐渐浓郁的过程,非常细腻。春风拂面,带来了暖意,也带来了美好的风光。诗人出城游赏,心情是愉悦的。紧接着,“縠皱波纹迎客棹。”春风吹过水面,吹起层层涟漪,如同细密的纱縠起了褶皱。这水波荡漾,仿佛在欢迎着游人的船棹。这一句将水波写得极富动态和灵性,一个“迎”字,赋予了水波人的情态,显得亲切可爱。诗人眼中的春水,是活泼而友好的。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这两句是上片的点睛之笔,也是历来为人称道的名句。远处,嫩绿的杨柳如烟似雾,朦朦胧胧;清晨的微寒,也因春日的到来而变得轻微,不再逼人。这“绿杨烟”的景象,写出了春日早晨的清新与柔和。而最为精彩的,是“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鲜红的杏花开满了枝头,那蓬勃的生命力,那喧腾的景象,简直就像春天本身在枝头喧闹嬉戏一般。一个“闹”字,用得石破天惊。它将无形的“春意”化为有声有色、活蹦乱跳的具象,把杏花盛开、争奇斗艳的景象描绘得淋漓尽致。这“闹”,不是杂乱无章,而是充满了喜悦、热烈和旺盛的生命力。诗人眼中的红杏,不仅仅是静态的红色花朵,更是整个春天活力的集中体现。这风景,是喧腾的,是奔放的。
词的下片,由写景转入抒情,表达了词人及时行乐的人生态度。“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人生短暂如浮萍,总是遗憾欢乐的时光太少。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吝惜千金,而不去换取片刻的欢笑呢?这是一种积极享受当下的态度。面对如此美好的春光,怎能不尽情享受?
于是,词人接着写道:“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他要举起酒杯,劝说即将落山的夕阳,请它暂缓脚步,在花丛间多停留一会儿,留下一些晚霞余晖。这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奇想,却极富浪漫色彩。它真切地表达了词人对美好春光和欢乐时光的无限留恋。诗人眼中的夕阳,也成了可以被劝说的对象,这与上片“迎客棹”的拟人手法一脉相承。这花间的晚照,因诗人的挽留而更显珍贵。
宋祁眼中的春日风景,是明艳的,是喧闹的,是充满诱惑的。他以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捕捉到了春天最富生机的一面。这风景不仅愉悦了他的感官,更激发了他珍惜时光、享受生活的情怀。尤其是那个“闹”字,让整个春天都灵动了起来。
第五首,罗隐的《曲江春感》,借曲江春色起兴,实则抒发怀才不遇、仕途失意的落寞与渴望归隐的心情。
唐末 · 罗隐
江头日暖花又开,江东行客心悠哉。
高阳酒徒半彫落,终南山色空崔嵬。
圣代也知无弃物,侯门未必用非才。
一船明月一竿竹,家住五湖归去来。
罗隐这首诗,名为《曲江春感》,曲江是唐代长安著名的游览胜地,春日里更是风光旖旎。然而,诗人笔下的春色,却与他内心的失意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江头日暖花又开,江东行客心悠哉。”开篇写曲江春色。江边阳光和暖,百花再次盛开。一个“又”字,看似平淡,实则包含了时间的流逝和世事的变迁。花开花落,年复一年,而诗人的境遇呢?“江东行客心悠哉”,表面上说游赏的江东客人心情悠闲,但结合罗隐屡试不第的背景来看,这“悠哉”恐怕是反语,是强作欢颜,内心的苦闷与无奈,不言而喻。诗人眼前的繁花似锦,或许反而映衬出他内心的萧索。
“高阳酒徒半彫落,终南山色空崔嵬(cuī wéi)。”这两句转入对人事和景物的感慨。“高阳酒徒”用的是郦食其的典故,代指那些豪放不羁、有才华但可能不被世俗所容的人。如今这些人大多已经凋零衰落了。而那高峻巍峨的终南山呢?它依然矗立在那里,山色依旧壮美,但这种壮美在此刻诗人看来,却带有一种“空”的感觉。终南山是许多隐士和求仕者寄望的地方,但它的崔嵬,并不能改变诗人失意的现实。这山色,沉默地见证着世事变迁,也反衬出诗人理想的落空。诗人眼中的山,是雄伟的,也是空寂的。
“圣代也知无弃物,侯门未必用非才。”这两句是典型的罗隐式讽刺。表面上说,圣明时代,朝廷是不会遗弃任何有用之材的;那些王公贵族的门下,也未必会任用没有才能的人。但“也知”、“未必”这些词语,充满了不确定和弦外之音。实际上,诗人是在暗示,当今社会并非如此,有才华的人被埋没,无能之辈反而身居高位。这与他个人屡试不第的经历是相呼应的。此时,诗人眼中的“圣代”风景,恐怕是打了折扣的。
经历了仕途的种种不如意,诗人最终发出了归隐的向往:“一船明月一竿竹,家住五湖归去来。”他想象着自己驾一叶扁舟,在皎洁的月光下,持一根钓竿,悠然自得地生活在五湖之间。这是一种多么宁静恬淡的画面!“归去来”三字,直接化用陶渊明《归去来兮辞》,表明了诗人决意摆脱尘世束缚,回归自然的愿望。这月下的五湖风景,是诗人心中理想的栖息之地,是他逃避现实、寻求心灵安宁的最后寄托。
罗隐眼中的风景,是复杂的。曲江的春花,既有其明媚之处,也因诗人的心境而染上了失意的色彩。终南山的崔嵬,显得空洞而无法慰藉。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了想象中的五湖,那里的月夜扁舟,才是他心灵所向往的、能够带来真正“悠哉”的风景。这首诗的风景,从现实的失落,走向了理想的希冀。
这些诗词,展现了诗人与风景的万千情态。辛弃疾的青山是知己,雍陶的春溪是喜悦,孟浩然的岘山是凭吊,宋祁的春色是热烈,罗隐的江花则映衬失意。景随心转,情由景生,诗人眼中的风景,无一不是他们心声的投射,读之令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