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三首古诗词里的顶级松弛感!

发布时间:2025-05-27 07:00  浏览量:19

第一首,明代赵完璧的《癸酉次韵新春试笔十首酬友人 其七》,它展现的是一种历经世事后的清醒与释然,一种“既然看不透,索性暂时乐”的松弛。

大梦悠悠几许春,浮生不悟古今人。

酣觞高咏暂须乐,蕉鹿从来认未真。

赵完璧这首诗,开篇就很有意思。“大梦悠悠几许春”,人生就像一场漫长而悠远的梦,不知不觉间,多少个春天已经悄然逝去。这个“悠悠”,用得极妙,它不是急促的,不是紧张的,而是舒缓的,仿佛时间都被拉长了,带着一种无可奈何,也带着一种听之任之的从容。

诗人似乎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这如梦的人生。他并没有急于去分辨梦与醒,而是承认并接受了这种“悠悠”的状态。

紧接着,“浮生不悟古今人”,更是道破了一个普遍现象。这世间熙熙攘攘,从古至今,多少人在这浮沉的生命中来来去去,却始终没能真正领悟人生的真谛。这个“不悟”,不是诗人对众生的嘲讽,更像是一种悲悯和理解。

因为人生本就如梦,想要在梦中彻底清醒,谈何容易?这里的“不悟”,也反衬出诗人自己可能已经有所“悟”,或者至少是走在“悟”的路上。他看到了众生的迷茫,也因此更添了一份自己不必过于执着的理由。既然大家都差不多,我(赵完璧)又何必苦苦追寻那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真”呢?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卸负,一种松弛的开始。

所以,到了第三句,“酣觞高咏暂须乐”,诗人的态度就非常明确了。既然人生如梦,真假难辨,那么眼前能够把握的,就是这份暂时的快乐。酣畅淋漓地饮酒,放声高歌,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感官愉悦。

诗人用了一个“暂”字,非常关键。他并非沉溺享乐,也并非认为这就是人生的终极意义,而是清醒地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种清醒,使得他的享乐不会流于放纵,反而多了一份从容和智慧。就像一个旅人,知道前路漫漫,但在某个驿站,不妨好好歇歇脚,享受片刻的宁静与美好。这种“暂须乐”,是主动选择的放松,而非被动逃避的麻痹。

最后一句,“蕉鹿从来认未真”,典出《列子·周穆王》郑人获鹿的故事。那人打柴时得了一只鹿,怕别人看见,藏在蕉叶下,后来却忘了藏鹿的地方,以为是做了个梦。这个典故,说的是世事变幻,得失无常,很多时候我们执着追求的东西,到头来可能只是一场空欢喜,甚至分不清是真是幻。

诗人用这个典故,是想说,世间的功名利禄、是非得失,就像那只蕉下之鹿,你越是想把它认清楚,越是想把它抓牢,可能越是徒劳。不如放宽心,不必事事较真。这种对“真”的“认未真”,不是糊涂,而是一种大智慧,一种勘破后的洒脱。

第二首,元末明初唐珙(据说是唐温如)的《题龙阳县青草湖》,则描绘了一种醉后忘忧、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极致松弛,那是一种物我两忘、梦游仙境的浪漫。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唐珙这首诗,历来为人称道。诗的前两句,写景,也写情。“西风吹老洞庭波”,秋风起了,洞庭湖的水波似乎都被吹得苍老了。一个“老”字,用得极有分量,不仅写出了秋日湖水的苍茫,也带出了一种时光流逝、韶华不再的萧瑟感。这秋意,是浓得化不开的。

紧接着,“一夜湘君白发多”,更是将这种悲秋的情绪推向了极致。湘君,是传说中舜帝的妃子,因思念舜帝而泪洒斑竹。诗人想象,这洞庭湖的秋色,竟能让美丽的湘君一夜之间愁白了头。这当然是夸张的写法,但它极好地渲染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愁绪和悲凉。这两句,奠定了一个略显沉郁的基调,似乎与“松弛感”背道而驰。

然而,诗歌的妙处就在于转折。当读者还沉浸在这份秋愁之中时,后两句笔锋一转,境界全出。“醉后不知天在水”,诗人喝醉了。这个“醉”,是关键的转折点。因为醉了,所以感官变得模糊,现实的愁苦也暂时被抛诸脑后。他不知道天是在天上,还是映在了水里,或者说,天与水已经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这种“不知”,是一种混沌的状态,也是一种解脱的状态。

平日里清醒时所要面对的烦恼、忧愁,在这一刻,都随着酒精的效力而远去了。这份“不知”,正是松弛感得以产生的土壤。

最令人拍案叫绝的是最后一句:“满船清梦压星河。”这是何等奇丽的想象!诗人醉后入梦,这梦不是纷乱的噩梦,而是“清梦”,清澈而美好。这清梦是如此之多,如此之重,仿佛装满了整条船,甚至把天上的星河都给压弯了。一个“压”字,化无形为有形,将虚幻的梦境写得极具分量感和实体感。

我们可以想象,诗人躺在小船上,夜空中繁星点点,倒映在平静的湖面。醉眼中,天上的星河与水中的星河连成一片,小船仿佛就行驶在银河之上。这梦境,是如此的广阔、宁静而又壮美。

这里的松弛感,来源于彻底的忘我。诗人通过“醉”,暂时摆脱了现实世界的束缚,进入了一个纯粹的精神领域。在那个梦境里,没有“西风”,没有“白发”,只有一船的清辉和漫天的星光。这种感觉,就像是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

诗人也达到了类似的境界,他与宇宙融为一体,所有的烦恼、所有的界限,在这一刻都消失了。这是一种极致的释放,一种灵魂的遨游。虽然我们知道,梦醒之后,现实依旧,但那一刻的松弛与自由,却是真实而宝贵的。它不是对现实的逃避,而是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获得了心灵的片刻栖息和超越。这种松弛,带着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是精神上的极大舒展。

第三首,北宋蔡确的《夏日登车盖亭》,则为我们呈现了一种日常生活中不期而遇的闲适与惬意,那是一种抛却外物、内心自足的简单松弛。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睡起莞然成独笑,数声渔笛在沧浪。

蔡确这首诗,读来只觉唇齿间都透着一股清凉和自在。它所描绘的松弛感,非常生活化,非常接地气,仿佛就是我们某个夏日午后的真实写照。

“纸屏石枕竹方床”,开篇就点明了诗人所处的环境。纸糊的屏风,清凉的石枕,竹子做的方床。这些物件,都极其简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清寒。但正是这种简朴,营造了一种远离尘嚣、清静无扰的氛围。没有奢华的装饰,没有多余的摆设,一切都那么简单自然。在这样的环境里,人的心也容易跟着沉静下来。这为接下来的“松弛”做好了铺垫。

“手倦抛书午梦长”,诗人大概是看书看累了,随手把书一扔,便沉沉睡去,做了一个长长的午梦。这个“抛”字,用得非常传神。不是小心翼翼地把书合上放好,而是带着一丝倦意和不经意,随手一“抛”。这个动作本身就充满了随意和放松。

诗人没有想着书没看完,也没有想着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只是顺应身体的自然需求,困了就睡。这“午梦长”,也说明了睡眠的质量很高,睡得很沉,很安稳,没有任何打扰。这种状态,是身心都得到充分休息的表现。

诗的高潮,在后两句。“睡起莞然成独笑”,一觉醒来,诗人自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个“莞然”,是发自内心的、不自觉的笑容。他为什么笑呢?诗中没有明说。也许是做了一个好梦,也许是睡足后的精神焕发,也许是单纯地觉得此刻的自己很舒服、很满足。

这种“独笑”,没有对象,不是为了取悦谁,纯粹是内心情感的自然流露。这种无缘无故的快乐,正是内心松弛到极致的体现。当一个人没有任何压力,没有任何焦虑,只是单纯地享受生命本身时,才会发出这样纯粹的笑容。

“数声渔笛在沧浪”,诗人醒来后,耳边传来了几声悠扬的渔笛声,从远处的江湖水面上传来。“沧浪”,指青苍色的水面,也泛指江湖。这渔笛声,不疾不徐,断断续续,更增添了环境的宁静和悠远。它不是市井的喧嚣,不是官场的纷扰,而是一种来自大自然的、带着生活气息的声音。

这声音,与诗人此刻的心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刚刚睡醒的那份慵懒,那份满足,配上这几声清远的渔笛,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夏日闲居图。

蔡确的这首诗,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深刻的哲理,但它所传递出的那种松弛感,却最为真切动人。它告诉我们,松弛并不一定需要刻意追求,它往往就存在于我们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一个简朴的环境,一次酣畅的睡眠,一个无意识的微笑,几声入耳的清音,都能让我们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与从容。这种松弛,源于对简单的满足,对当下的享受,是一种卸下所有包袱后的身心合一。

这三首诗词,赵完璧写的是看透后的释然,唐珙写的是醉梦中的忘我,蔡确写的则是日常的闲适。它们从不同侧面,展现了古人对于“松弛感”的理解与体验,也是一种难得的人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