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宋钱大珍“皇祐元宝”钱

宋仁宗赵祯，北宋第四代皇帝，公元1023年即位，公元1049年仁宗改元皇祐。北宋除太祖始铸国号钱“宋元通宝”外，自太宗淳化年起改元必铸新年号钱（只有真宗乾兴年号，改元只有2个月真宗驾崩，未铸年号钱）。按照前朝先例皇祐年应铸造“皇祐”钱。皇祐年号钱，史书有载，历代钱谱及钱币文献也偶有收录，但是多被近代、现代泉家学者斥为伪品，所以泉家一直未曾一窥真品庐山面目，故“皇祐钱”便成为古今泉界的一宗谜案。

元末丞相脱脱著《宋史·志第一百三十三 食货下二》曰：“皇祐中，饶、池、江、建、韶五州铸钱百四十六万缗，嘉、邛、兴三州铸大铁钱二十七万缗。”说明皇祐年间铸钱量是很大的，但是《宋史》中未说明皇祐年间铸的钱是何种钱文。

南宋初年学者李焘，仿司马光《资治通鉴》，作《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六十六载：“仁宗皇祐元年（1049年）正月尽是年六月 。……癸亥，铸‘皇祐元宝’钱。 二月丁卯，彗出虛，晨见東方，西南指，历紫微至婁，凡一百一十四日而沒。……皇祐元年二月四日丁卯，彗星出，惟天文志有之。……戊辰，以河北疫，遣使颁药。……辛未……初，河北大水，流民入京东者不可胜数。弼择所部丰稔者五州，劝民出粟，得十五万斛，益以官廩，随所在貯之。择公私卢舍十余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資待闕寄居者，皆给其祿，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病者禀之。

山林河泊之利，有可取以为生者，听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官吏皆书其劳，約為奏请，使他日得以次受賞於朝，率五日輒遣人以酒肉粮饭劳之，人人为尽力。流民死者，为大冢葬之，谓之丛冢，自为文祭之。及流民將復其业，又各以远近受粮。凡活五十余万人，募而为兵者又万余人。帝闻之，遣使慰劳，就迁其秩。弼曰：‘救灾，守臣职也。’辞不受。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煮粥食之。饥民聚为疾疫，及相蹈藉死。……盖河北大水，实缘去年六月河決商胡，民流当夏秋间。

若春时，河北固未尝有大水也。今悉正之。”清代学者毕沅著《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也有与《续资治通鉴长编》相似的记载。作者把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件事，铸“皇祐元宝”钱、彗星出现、河北瘟疫流行和河北水灾记录在一起，这些事也许是有关联的。明朝的《永乐大典》也有铸“皇祐元宝”钱的记载。

最早收录皇祐钱的钱谱，是清乾隆梁诗正的《钦定钱录》，收录“皇祐元宝”一枚（图1），释曰：“右皇祐元宝。按庆历九年改元皇祐。”

图1

又见清李佐贤《古泉汇》收录“皇祐元宝”两枚（图2、图3）释曰：“仁宗钱篆真二品，永乐大典皇祐元年铸钱，曰皇祐元宝。又令陕西大铜钱铁钱，皆一当十。今皇祐钱甚少，大者更不见。”

图2

图3

丁福保《古钱大辞典》收录“皇祐元宝”三枚（图4、图5、图6）。也收录了各泉家关于皇祐钱的不同论述。丁氏还在图4、图5下标注“此伪品”，而丁氏一年后编著的《历代古钱图说》则没有收录一枚“皇祐元宝”钱，看来图6也被否定了。

图4

图5

图6

《中国钱币》1993年1期刊出唐石父《皇祐年号钱》一文，披露历代钱谱及钱币文献上所载“皇祐元宝”钱图14枚。除了包括上述6枚外，又收录清戴熙《古泉丛话》一枚（图7），清倪模《古今钱略》一枚（图8），清王锡棨《泉货汇考》两枚（图9、图10），日本今井贞吉《古泉大全》两枚（图11、图12），清叶德辉《古泉百咏》一枚（图13），现代藏家一枚（图14）。唐先生引述先贤众多钱币学者的论述，结合自己的判断认定：“至是，所揭各图全部皆伪。”还引证大量的北宋钱出土资料，皆不见一枚皇祐钱的事实，又结合清翁树培所作论述，最后的结论是“皇祐钱传世品之皆伪，出土品之一枚也无，可以断定皇祐年不曾铸行过皇祐年号钱。”

图7

图8

图9

图10

图11

图12

图13

图14

丁福保在《古泉学纲要》中说：“今皇祐小平钱，有篆、真二种，所见皆伪，无一真者。”

方若著《言钱别录》曰：“皇祐元宝，日本钱谱辗转相载，未观原钱何敢遽定。友有者都非真也。”

马定祥在其发表在《中国钱币》1986年3期的《补说日本三大钱谱北宋钱》一文中指出：“我国某些钱谱和日本之《大全》载有‘皇祐’钱。惟以予之所见，悉伪。并以‘景祐’或‘嘉祐’等钱之改刻者为多。须他日出土真品，始能证实其钱之究属有无也。”

孙仲汇撰《古钱币图解》曰：“宋仁宗有皇祐年号，但皇祐钱无一是真，可能当时根本就没有铸过此年号钱。”

我国近年新出版的钱谱，包括《中国钱币大辞典·北宋卷》《北宋铜钱》等权威的北宋钱谱都不收录“皇祐元宝”钱。钱币界权威杂志《中国钱币》，以及一些省级钱币学会编辑出版的钱币专刊，笔者也未见披露报道发现真品“皇祐元宝”钱。但是据笔者所知，皇祐钱并非没有真品，所见已发现几枚，列举如下：

古泉园地网站所编《古泉园地会刊》第二期（2008年），刊出网友大眼鱼《北宋年号大珍皇祐钱追踪》一文，就披露了三枚真品“皇祐元宝”钱。一枚是2000年我国南方新出的“皇祐元宝”隶书小平钱，经孙仲汇先生及上海数位泉界名家鉴定系真品无疑，之后，孙仲汇先生在《新民晚报》发表标题为《千年等一回》的文章，介绍了这枚极其罕见的大珍钱，高度评价此钱及其发现的重大意义。令人遗憾的是，不久名泉外流出境，甚至没留下一纸墨拓或照片，只留下了简单的铅笔拓片（图15），无法一睹珍钱真容。

图15

第二枚是2006年秋现身的，也为隶书小平钱（图16），生坑红绿白锈相间，直径23.4 mm，厚1.4 mm，重量3.95 g。钱文隶书旋读，“皇”“祐”二字似楷书，“祐”字异书，小且昂，右下“口”字成三角形；“元”字亦异书，第二横笔右挑，第三笔一撇似铸缺。钱背平抑无文。可以看出与上一枚为同一版式。鉴于珍钱屡屡外流国外，藏家坚定表示一定要好好珍藏此钱，决不容其再流失海外。

图16

第三枚2007年又现身南国。此钱也为小平，生坑通体白绿锈，面文篆书旋读。令人可惜的是，此钱出土不久，也已东渡邻国。好在留下了照片（图17）。

图17

图18是北京保利2012年春季拍卖会拍品（古泉园地网，大风堂贴图），此钱整体黑白绿锈相间，锈体较薄，铸制较粗率，也是小平钱，直径：23.6 mm，厚1.48 mm。钱文应属隶书，但是与图15、图16是不同的版式。“皇”“祐”二字也更像楷书，“祐”字较小。“元”“宝”二字仿“开元通宝”隶书，“宝”字较长。背有移范，穿右有小星点。据网友披露，此钱出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五常地区。成交价人民币437，000元，市场的认可就是铁的证据，此钱属真品无疑。该钱以天价成交，也充分体现了“皇祐元宝”钱，在中国货币史上的重要地位，及其特殊的文物价值。不知名泉花落谁家，但愿此钱留在国内。

另一品是早年流出日本的一枚，蓝绿锈，钱文也是隶书，版式与上一枚完全相同（图19）（盛世收藏网，独倚孤灯守残月贴图）。

看锈色和形制，图16、图17、图18、图19四枚钱都是毫无疑义大开门的真钱，图15虽无钱的照片，但是有孙仲汇等名家的鉴定，也应是毫无疑义的。这些真钱的面世，有力地证实了“皇祐钱”的真实存在，否定了钱币专家“皇祐钱无一真”的定论，也结束了泉界有无“皇祐钱”的争论，在钱币史上具有划时代的重大意义，也是值得钱币界做更深入的探讨和研究的重大课题。 已发现的“皇祐钱”都是小平“皇祐元宝 ”，有篆隶两种钱文，三种版式，篆书一种，隶书两种。像大多数北宋钱一样，图17篆书钱和图18隶书钱可以组成较标准的对钱。

再看看唐石父定为“全部皆伪”的14个钱图，看来还是不能一概而论全部定为假钱。由于印刷技术所限，早期的旧钱谱，钱图没有用拓图影印的，都是手工描绘木刻的，所以都有失真，一般印刷时间越早的失真越大。钱谱上的所谓真钱，图也不过是照真钱的拓图画刻而已。从所列14个钱图可以断定，有的就是假钱也是有所本的，就是说假钱也是仿照真钱做的。由于早期人们的鉴伪意识差，最早收录“皇祐元宝”的《钦定钱录》，只是画出了此钱的大体样子（图1），但是皇家编的钱谱，至少可以说明这个钱应该是存在的。有些钱图，学者亲眼见过其钱，明确定为假钱，如图3、图4、图5、图7，有些钱图与真钱对照即可知是假钱，如图6、图9、图13、图14。

郑家相著《古泉汇伪品》一文说：“《古泉汇·利集》卷十，十页上面第一品，篆书‘皇祐元宝’（见图2）此泉已流入日本，亦是伪物。”收录在日本《古泉大全》中的图12就是外流日本的图2，这就是说图2、图12本是同一个钱，在《古泉汇》刻得失真大一些，在日本的《古泉大全》刻得更逼真些，再对比图17真钱后，可以看出钱图和真钱基本相同，郑家相先生的论定是错误的，图2、图12是真钱。今井在《古钱大全》中还详细记述了此钱在日本的流转过程。还说：以此钱为模，翻砂铸造了数品，做上假锈，若墨拓之，怠于本钱不异。

再看图11和真钱图19也是惟妙惟肖，钱文的笔画，字的大小，基本相同，大体可以断定，图11的原钱就是从我国早年流出的隶书“皇祐元宝”（图19），但是未见此钱的流转经过的记载。至此可以肯定，图11、图12是依据我国外流日本的真钱摹刻的（手工摹刻不是影印，难免会有失真）。《古泉大全》上的这两枚钱图，原钱是真的。受条件限制，前辈的学者看不到真钱的照片，连真钱的拓片也未看到，断定难免错误。

据《宋史·食货志》的记载，皇祐年间的铸钱数量是很大的，达一百四十六万缗。可为何“皇祐元宝”又极为罕见呢。彗星是罕见的天文现象，在我国古代彗星出现一向被视为凶兆。铸钱是国家大事，据记载实际开铸新年号钱——“皇祐元宝”，是在皇祐元年正月末，几天后的二月就见彗星，接着河北又瘟疫流行，大水成灾，更验证了彗星出现的凶兆。

铸新钱后社会上不但没有呈现喜庆平安的景象，反而凶相毕露，天怒人怨，灾祸横出。尤其是河北水灾尤为特殊，水灾本应出现在夏秋之季，可是铸新钱后，春季竟然发生了严重水灾，致使大量灾民死亡。对于河北水灾《续资治通鉴长编》作者文中还做了特别解释，认为原记载出现了错误，水灾应是发生在去年六月，河北春季不可能发大水。

笔者以为原记载不会错。据分析判断，这是黄河凌汛造成的水灾。农历二月正是黄河开冻时期，上游的浮冰顺流而下，流至下游尚未完全开冻的河段，浮冰就会堆积，阻塞河道，致使河水溢出河堤，进而造成溃堤，发生水灾。正是这反常的水患，造成的严重自然灾害，才迫使朝廷停铸了“皇祐元宝”钱。朝廷以为所有灾害是改铸新钱所致，所以急忙敕令停铸了皇祐钱，还下令将已铸好，没有投入流通的钱再熔毁重铸，只有极少数的皇祐钱进入了流通市场，所以“皇祐元宝”钱如此罕少也就不足为奇了（这只是笔者的推测，历史并无记载）。“皇祐元宝”史书明文记载，不是试铸钱，而是国家正式开铸的行用钱，但是铸造时间极短。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一又载 ：仁宗宝元二年 （1039年）“丁巳，……铸‘皇宋通宝’钱。”据宋末元初学者马瑞临编《文献通考·钱币考》载：“国朝钱文皆用‘元宝’，而冠以年号，及改元‘宝元’，文当曰‘宝元元宝’。诏学士议，因请改曰‘丰济元宝’。仁宗特命以‘皇宋通宝’为文。”“皇宋通宝”不是年号钱，应属国号钱。

宝元年号（1038年11月——1040年2月）实际只用了1年零4个月，而且是第二年才铸皇宋钱。但是“皇宋通宝”钱存世量却很大。其后的庆历年间所铸的“庆历重宝”钱，只有当十钱，据考证庆历年间所铸的小平钱也是“皇宋元宝”钱。皇祐元年二月停铸“皇祐元宝”钱后，继续铸造的还是“皇宋通宝”小平钱，直至1054年仁宗改元至和，才更铸“至和元宝”小平钱。“皇宋通宝”前后一共铸行了15年。《宋史》所记载皇祐年间“嘉、邛、兴三州铸大铁二十七万缗”，铸造的应是庆历年间的始铸的“庆历重宝”大铁钱。

另外，惊悉《古泉园地网》上泉友李亮又于2014年10月又贴出一枚隶书“皇祐元宝”钱（图20），此钱通体薄绿锈，制作极为精湛，钱肉地章光洁，钱文清晰深峻，也属大开门真品无疑，是所见最为精美的一枚。同图18、图19是同一版式的钱。加上这一枚，笔者所知，目前共发现7枚“皇祐元宝”钱。

至此，笔者所知，已发现的7枚真品“皇祐元宝”钱，就有4枚外流国外，有3枚可以确定流入日本，为此笔者感到非常惋惜，十分心痛。笔者在此呼吁加强国人文物保护意识的教育。同时国家也要加强文物走私的执法力度，严厉打击文物走私犯罪活动，保护好祖国珍贵的历史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