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灼斥其荒淫失节,鲁迅赞她不让须眉,梁衡誉之“乱世中的美神”
发布时间:2025-05-21 20:55 浏览量:10
同乡王灼斥其“晚节流落江湖间,以诗词自遣,然无检操,晚岁颇失节”(《碧鸡漫志》),批其作品“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
鲁迅在《且介亭杂文》里赞她“敢于冲破千年闺阁枷锁”,“不让须眉”。
梁衡散文《乱世中的美神》称她是“中国历史上唯一能正面对抗男性文化霸权的女性作家”,“最可爱、最才华、最倔强的女性范本”。
当《金石录》的墨香混着改嫁的非议,当“赌书泼茶”的雅趣撞上“怀璧其罪”的悲凉,当“婉约词宗”的桂冠下藏着礼教卫道士的指指点点,这位被赵明诚比作“李氏有女初长成,笔落惊风雨”的奇女子,究竟如何在封建礼教的夹缝里,用诗词写就爱与自由的传奇?
宋建中靖国元年,汴京相国寺的元宵灯会上,一位十八岁的美丽少女,正俯身细观摊上的金石拓片,她的鬓边插着一支羊脂玉簪,随步轻颤。
忽然,身后传来温润之声:“此乃《秦泰山刻石》残拓,姑娘竟能辨其真伪?”
李清照转过身来,见那少年峨冠博带,目若朗星,手中折扇轻摇,扇面上“静女其姝”四字墨痕未干。
这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太学才子赵明诚初见李清照,从此惊艳一生。
两人相谈甚欢,赵明诚忽道:“昨夜得一梦境,梦中读一阙词,‘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不知何意?”
李清照垂眸轻笑,已知这是字谜——“言与司合”为“词”,“安上已脱”为“女”,“芝芙草拔”为“之夫”,合起来便是“词女之夫”。
崇宁二年,两人在李清照父亲李格非的书房里行聘。
赵明诚捧来《毛诗正义》做聘礼,扉页题字:“愿得易安为妇,赌书泼茶度余生。”
李清照回赠亲手抄录的《金石录》初稿,末句写:“愿与君共鉴古今,同守岁月温凉。”
新婚燕尔,两人琴瑟和鸣,李清照“肆意落笔”,写下了描写闺房情趣的“荒淫”之作《丑奴儿》: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风雨之后的夏夜,洗干净身子,化上美美的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穿上透明的睡衣,冰肌玉肤若隐若现,体香袭人,言笑晏晏。再来一句“今夜纱帐中的枕席很凉快”,一位向丈夫主动求欢的新婚少妇跃然纸上。
然而,这种将隐晦的闺房私语转化为文学表达的写法,突破了女性文学“温柔敦厚”诗教传统,被视为“荒淫”之作。
婚后居青州十年,是李清照一生中最诗意的时光。
每日午后,夫妻两人在“归来堂”中整理古籍,赵明诚若记错某典故出处,便要被罚为妻子烹茶。
一日,李清照指着案头《辋川图》考他:“此画为何人所作?”
赵明诚脱口而出:“王维。”
李清照狡黠一笑:“非也,是吾夫眼中‘画中有诗’者。”
话音未落,手中茶盏已泼湿他青衫,两人相视而笑,在彼此倾慕中享用着琴瑟相和的甜蜜。茶香混着墨香,漫过满室典籍。
宣和三年,赵明诚出守淄州,离别前在她帕角绣下“易安”二字,附诗:“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待得金石成录日,共话桑麻到白头。”
李清照倚门送他,信口吟出《一剪梅》: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鸿雁传书间,她寄去《醉花阴》,赵明诚得词后闭门三日,作五十阙词混于其中,请友人陆德夫品评。
陆德夫细阅后道:“只三句绝佳——‘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赵明诚掷笔长叹:“此妻才思,吾终难及。”
靖康之变,汴京城破。
李清照携十五车金石文物南下,行至长江边,见赵明诚望着对岸蹙眉,颇显惧意。
她慨然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赵明诚愕然抬头,凝视着这个“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的女子,不禁握住她的手:“他日若能重整山河,吾定与卿同护这文脉香火。”
建炎三年,赵明诚被任命为湖州知州,赴任前与李清照约在芜湖相见。
那日暴雨如注,她站在船头望见他冒雨而来,衣袍尽湿却仍抱着一卷《商周彝器通考》。
他将书塞进她怀里,喘息着说:“此乃新得考证,待安定后与卿共参。”
同年八月,赵明诚“冒大暑,感疾”后并发疟疾和痢疾,卒于建康。
临终前握着她的手,气若游丝:“金石录未成......卿须续之......”
李清照伏在他枕边,泪湿衣襟:“君且放宽心,清照必不负所托。”
殡葬之日,她取出他生前最爱的那方端砚,用朱砂在砚背刻下“赵李”二字,血珠混着墨汁渗入石纹,宛如他们纠缠半生的缘。
绍兴二年,四十八岁的李清照孤身漂泊于江南,饱尝颠沛流离之苦。夫妻毕生收藏的文物在战乱中也散失殆尽。
张汝舟来到她身边。
初时,张汝舟每日送来荔枝蜜饯,附诗:“愿作春泥护花艳,常伴清照度流年。”
她见他案头摆着《金石录》残稿,以为遇见知己,遂在媒妁之言下再披嫁衣。
婚后月余,张汝舟原形毕露。
一日酒醉,他扯住她的手腕嘶吼:“你道我真慕你才名?不过闻你藏有三代鼎彝!”原来是怀璧其罪!
李清照挣扎着摔碎妆奁,斥道:“我以真心待君,君却以贼心度人!”
张汝舟见她不肯交出藏品,竟抬手欲打,她退至书架旁,抓起一卷《楚辞》掷去:“‘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你可知廉耻二字如何写?”
忍无可忍之下,李清照写下《投内翰綦公崇礼启》,揭露张汝舟“妄增举数入官”的欺君之罪,并请求离异。
按宋律,妻告夫需服刑两年,友人劝她:“何苦以身为饵,陷此囹圄?”
刚烈的她掷笔于地:“宁肯狱中十日,不与奸人一日!”
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李清照闪婚闪离,快刀斩乱麻——
我们想象一下,为了婚姻自由,在大堂之上,李清照昂首挺胸,将纤细柔弱的双手伸进枷锁。那一瞬,她的坚毅安详,绝不亚于项羽引颈向剑时那勇敢的一刎。
庆幸的是,在綦崇礼等友人相助下,她入狱九日便获释,出狱时对着汴京方向长揖:“明诚,清照虽失节于俗,却未失节于心。”
晚年的李清照,寓居临安,独居“易安室”,每日摩挲着赵明诚留下的金石拓片,在《金石录后序》中写道:“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
窗外梧桐叶落,她写下《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忽有旧仆送来张汝舟临终前的书信,颤抖着展开,见那歪斜字迹写着:“初见卿时,实慕才名,后被心魔所惑……今将死,唯愿卿安。”
她长叹一声,将信投入炭盆,看那纸灰化作黑蝶,飘向案头赵明诚的画像。
绍兴二十五年,李清照病笃,将《金石录》手稿托与邻家女孩:“若有一日遇着博雅君子,便说此书乃赵李合璧之作。”
她望向窗外疏梅,回顾此生,轻声道:“不遇明诚,不知情之深;不遇汝舟,不知心之坚。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耳。”
从“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天真少女,到“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的乱世遗民,李清照的一生,恰是封建时代才女命运的缩影。
她敢在豆蔻年华以词传情,敢在寡居之后再寻真爱,更敢在遇人不淑时以命相搏——这不是“失节”,而是一个女人在男权社会里,对自我价值的执着坚守。
当王灼们的口水早已干涸,当“三从四德”的枷锁锈迹斑斑,她的诗词,依旧如江上明月,照亮了千年后仍在寻找爱与自由的灵魂。
她以平民之身,思公卿之责,念国家大事;以女人之身,求人格平等,守爱情之尊。无论对待政事、学业还是爱情、婚姻,她绝不随波,绝不凑合。
她在情爱的浪潮里浮沉,却始终握着生命的船舵;在礼教的枷锁中起舞,却跳出了最动人心魄的自由之姿。她以心抗世,以笔唤天,正是“乱世中的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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