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牙痛

写下这个题目，事出有因。近两三个月，牙齿总是变着法地跟我捣乱，不是这牙根憋胀，就是牙龈脓肿，起初不太在意，照样喝酒，喜欢吃辣食，实在顶不住，就吃点阿莫西林、人工牛黄甲硝唑，直到一天深夜，它们联合起来，排兵布阵，共同发力，气势汹涌地向我发起攻击。这牙痛，似针扎一样，一点一点往肉里钻，又似锯齿锉着，一阵儿紧接一阵儿，一阵儿狠似一阵儿。疼得心烦意乱，六神无主，打坐、在屋里转圈，转移注意力，还是节节败退，最后全线崩溃。

第二天，迫不及待地跑到牙医馆，切断牙神经，敷药，根管治疗，拉拉扯扯将近一个月，总算稳定下来了。孰知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一颗门牙又要罢工不干了，松松垮垮，摇摇晃晃，不敢拖延，就又去看牙医。人家说这是自然松动，没办法的。心口一堵，唉！人老牙掉，这也是自然现象，牙医一句“没的法”，好似一块石头压在胸口，心有郁闷不得解。

也是巧了，翻阅报纸时，竟然看到一则题为《大师也牙痛》的短文。文章里说鲁迅不到三十岁真牙还剩四五颗，到四十岁时，他拔光了所有的牙，从小就是牙痛党的鲁迅一直跟牙作斗争。但他看完医生，经常不听话，径直去点心铺买甜食吃。鲁迅这样的潇洒做派，真是让人望尘莫及。想想我，不就是个牙痛吗，胡乱猜测，无端猜疑，心理上的痛大大胜过牙病本身。何不学学鲁迅，不就是几个牙齿吗？离心脏远着呢。牙痛不要命吗，干脆任它痛，任他松动摇晃，不去理睬。

古今名人智士也曾遭遇牙痛之疾，且态度颇为有趣；白居易有诗“起来无可作，闭目时叩齿”。虽然如此，牙痛还是让他卧倒三天。求之汤药，无济于事，只好“先问南邻有酒无”；也是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的心态。陆游的九千多首诗中，竟有一百五十多首写牙痛的诗。“龋齿虽小疾，颇解妨食眠”；韩愈曾写诗诉说牙痛之感：“去年落一牙，今年落一齿。俄然落六七，落势殊未已。”但是他还是羡慕牙口好的人“羡君齿牙牢且洁，大肉硬饼如刀戳。”；汪曾祺也有过牙痛的经历。他去找牙医，恰巧牙医不在，便寻得理由，转身来到一小酒馆，用看牙的钱，买来一盘猪头肉，半斤酒，先乐呵乐呵再说。我看你能疼出花来。

哦，果真是大师也牙痛啊。那些大师对待牙痛的心理及态度可真让人惊愕哟。也是，人食五谷杂粮，小患小疾是常态；再说人就好比机器，运转久了，自然是机件老化，功能退减，何必大惊小怪呢？若要忧心忡忡，心烦焦虑就更不值得了。尤其莫要惊恐不已，心存性命不长之悲观心。俗气点说，别拿牙痛太当回事儿!不过话说回来，该医治的还要主动医治，生活习惯该注意点的还是要注意些，虽说终究还是掉光的，但延迟一段是一段也好。

车老机件损，人老病痛多。躲不过，逃不脱，咋办？好办，兵来将挡，水来土堰，顺其自然就是了。想起梁实秋说的“能吃时赶快吃”的话来，暗自窃喜，好在咱的牙齿还全乎，只是痛点，那就赶快吃吧。玩吧，联想着，趁还能走动，就赶快行走吧，还能看见，多读书吧！

写到此处，搁笔起身，到楼下熟食铺买来“千层脆”猪耳朵，老醋花生米。回到家，老伴熬好小米粥，脆笋咸菜，一只咸鸭蛋打开一个小口儿，餐桌前坐了，摆开架势，老酒三两，浅斟慢饮，滋润得不得了。说也奇怪，本来牙齿还隐隐作痛，喝上几口，竟然鸣锣收兵，毫无声息了，牙齿，你也爱这口吗？

哈哈一笑------ （2025、5、6、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