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古文献辨识例说

发布时间:2025-04-24 20:45  浏览量:48

江西地名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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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地方志中的艺文志(或经籍志或书目)是全面反映地方文献的集合,但由于修志者对于古今地名的内涵及其变化认识不足,于作者名字、籍贯考虑不周,有的或因文献缺失,或以讹传讹,或记录粗疏等,导致艺文志记录历代文献的作者、籍贯、书名等项记录,或错收滥收,或张冠李戴,或语焉不详,严重影响着地方文献的利用。因此可以说,辨识地方文献是地方志编纂、解读,以及地方文献整理的关键环节之一。文章从地名、籍贯、人名、书名四个方面的异同,讨论辨识古代地方文献的路径。

关键词:地方 古文献 辨识路径 例说

地方文献辨识的核心是“地方”。地方以地名的形式,让世人知道方位所在;籍贯以地名的形式,让世人知道某人为何方之人,文献于是方得确定为何方文献。地方文献一般分省、市、县3个层级,以县为基本地理单元逐级归属于上一地方层级,各省级地方文献的总和构成国家文献。地方文献最大的特点虽然是地方性,但这一特点往往并不孤立,而是与其他地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产生或多或少的交集,因而又具跨越任何区域、民族、语言文字的特点。古今地名、人名、文献名、出版者及其内涵,或文献残缺,或以讹传讹,或记录粗疏等,往往导致历代文献于人于书,乃至一条文献信息,错讹难辨。因此可以说,辨识地方文献是地方志编纂、解读以及地方文献整理的关键环节之一。由于近现代距今不远,文献易得、交通便利、信息丰富而易于辨识,本文主要讨论古代地方文献的辨识。

地方志中地名的辨识

迁徙产生的民族、文化交融与古今行政、区划的共同性、差异性等,导致出现众多同名异地、异名同地、泛指专指、地名交织等现象。地方志中的地理沿革与诸如《舆地纪胜》、地名辞典等地理类书籍是考察各地地名的基本依凭。

一是同名异地主要包括行政区划、非行政区划两类。行政区划同名异地的辨识,需注意其上下隶属关系。如江西有两永丰县,一属吉安府;一属广信府,清雍正十年(1732)易名广丰。江西有建昌府,府治在南城县城;有建昌县,民国初改名永修;辽宁省亦有建昌县,民国初改名凌源。清朝有两个兴安县,一属广西桂林府;一属江西广信府,民国初易名横峰。乾隆《兴安县志》,清黄海修,蒋若渊纂,属广西文献,《中国地方志总目提要》误植于江西。元末明初学者叶子奇,浙江龙泉人,旧《江西通志》《吉安府志》《龙泉县志》均误为江西龙泉人。非行政区划的同名异地更加繁多,更需注意其所归属的行政区划单位。如以方位称南山、西山、东湖、西湖者不知凡几。宋江西龙泉萧世基,字处厚,著《脉粹》,《中医图书联合目录》误作河南人,所据当是龙泉知县姚谊《序》所称“河南萧君处厚”。然姚谊《序》称“予承乏邑事,既熟处厚之为人”,则处厚为邑人。且是书又有李撰《序》称“是书乃吉州龙泉上劦隐君子世基处厚作也”。则此河南非中原之河南,乃龙泉县泉江之南。

二是异名同地辨识包括旧称、别称与简称等。如江西省安福县,秦始皇时设安平、安成二县;王莽时改安平为安宁,安成为思成;东汉初复安宁为安平,复思成为安成;汉和帝时改安平为平都;三国吴于平都置安成郡,割安成县属之。西晋武帝时改安成为安复;隋初废郡,省安复入平都,改称安成县,随改名安复;唐高祖时升安复县为颍州,复为安福县;唐德宗时升县为州;明初降州为县,至今皆称安福县。江西以方位之故,别称江右;至迟在清初又简称江省,光绪间电报通讯进入中国后,为区别他省,乃据纵贯江西的赣江简称为赣省或赣。宋人李迅有《集验背疽方》1卷,《四库全书总目》卷103著录《永乐大典》本,称李迅“宋李迅撰。迅,字嗣立,泉州人,官大理评事,以医著名。此书见于陈振孙《书录解题》”。显然四库馆臣以无泉江县,乃擅改为泉州,民国《福建通志》《中国分省医籍考》等俱袭称泉州人,历修《江西通志》《吉安府志》《龙泉县志》因此不察而俱失载此书。考泉州以泉山为名,龙泉以泉江为名,泉江又名遂江、遂泉江、龙泉江,是故江西龙泉往往以此江名而为别称。又,宋宣和三年 (1121),改龙泉为泉江,绍兴元年(1131)复名龙泉,民国3年(1914)改名遂川,则泉江亦为旧称。是书有李迅庆元二年(1196)《自序》署曰“遂江李迅嗣立书”,又有郭应祥《序》(二序俱载《中国医籍通考》)则称“泉江”,所指皆龙泉。又,郭应祥于嘉定四年(1211)任吉州龙泉知县,同治《龙泉县志》卷8名宦有传,李迅为江西龙泉人无疑。

三是地名的泛指与专指的辨识难度在于古今同地存在境域重叠交错、大小不一、归属不一等现象,导致后人在不同语境中对地名记述的泛指与专指,即地名的广义与狭义表述产生的差异。如汉高祖置豫章(春秋时有此地名,在今湖北江陵附近,与此豫章无涉)郡,治所南昌县,下辖18县,大致涵盖今江西境域。晋时豫章郡境域,则相当于今南昌市周边区域。隋初废豫章郡置洪州总管府,下辖洪州等6州,治所南昌县,隋炀帝时易南昌县名为豫章。唐初置洪州都督府,治所洪州(今南昌市),洪州领豫章、丰城、钟陵3县;李豫登基为代宗,以避讳易豫章名为钟陵;德宗时易钟陵名为南昌。江西之名源于唐玄宗时设立的监察区域江南西道,治所洪州,辖境大致为今江西、湖南大部及安徽长江以南与九华山、黄山以北,江西、湖南两省大部,湖北幕阜山以北和长江以南,广东连县、阳山、连南县。其时婺源、玉山等县则属江南东道。宋真宗时设江南西路,治所洪州(南宋初升为隆兴府,明初改为洪都府,寻改为南昌府,府治今南昌市),辖境相当今江西省大部和湖北大冶、通山、阳新等地,今江西信江流域以北与九江、瑞昌、德安等则属江南东道。元初置江西等处行中书省,治所仍隆兴府,辖境相当今江西、广东两省大部分地区,今鄱阳湖以东地区则属江浙行省,婺源属江南行省。明初改置江西布政使司,治所南昌府,辖境始与今江西省大致相当,初有68个县,至万历有77个县;惟婺源属安徽省,1934年划属江西省,1947年划回安徽,1949年再划属江西至今。1950年代,江西有县级行政区划82个,至20世纪末增加到100个。从以上简述可知,县级区划趋于增多,豫章境域由大于今江西,缩小到省、府、县,乃至成为非行政区划名的变化,后世乃以此泛指为今江西境域,专指为今南昌区域,而南昌市所辖又有南昌县。史志中的地名往往以泛指替代专指,导致人物具体究属何县出现错误。元李廉有《春秋诸传会通》24卷,元至正刻本卷端题作“庐陵进士”,《四库全书总目》卷28乃以李廉为庐陵人,其后光绪《吉安府志》、光绪《江西通志》、民国《江西通志稿》、民国《吉安县志》、《域外汉籍珍本总目提要》等皆从其说。然明梁寅《送李行简序》(《石门集》卷7)、杨士奇《东里文续集》卷16《春秋会通》则明示李廉为安福人,《大明一统志》卷56小传、《大清一统志》卷250小传、雍正《江西通志》卷51选举及卷76小传、《千顷堂书目》卷2亦俱以李廉为安福人。梁寅为江西新喻县人;杨士奇则为江西泰和县人,与李廉同为吉州路(明为吉安府),二人俱与李廉时代接近、地域比邻,所说当无疑。且历修江西通志、安福县志及清乾隆以前历修吉安府志皆有李廉传,俱作安福人,而历修庐陵县(今吉安县)志未为立传,则李廉为安福人无疑。

四是同名异地与异名同地的交织,往往是别称、简称的交织,其辨识需注意了解众所周知与鲜为人知的不同。如明朱鼎臣著述甚富,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据其《南海观世音菩萨出身修行传》卷端所题“羊城冲怀朱鼎臣编辑”,称朱鼎臣为广州人。后世如郑振铎等亦多从其说,即专事广东地方文献专著的《岭南文献综录》亦然。广州别称五羊城,简称羊城,名著海内外,广州即羊城往往成为固化的认知。然《新刻音释旁训评林演义三国志史传》卷13题“古临冲怀朱鼎臣辑”,卷14题“羊城冲怀朱鼎臣编辑”,而其《新锓鳌头金丝万应膏徐氏针灸全书》卷端则题“豫章古临冲怀朱鼎臣编”。显然所谓羊城朱鼎臣并非广州朱鼎臣,而是江西临川朱鼎臣。考唐末抚州府治迁临川县城之羊角山,“故俗谓羊城”。迨临川亦别称羊城,若临川陈际泰《新刻注释孔子家语宪》题“羊城陈际泰大士父释”,临川徐奋鹏《采辑名家增韵诗经删补大雅》(又名《采辑名家批评诗经删补》)题“羊城以文堂梓行”或“羊城天禄阁梓行”“抚城天禄阁梓”,等等皆是。至“豫章古临”则是省、县地名组配,惟“豫章”用古称,或曰泛指,“古临”则是古临川之意。地名组配亦有府县简称而为之者,如临川朱星祚的《新刻全像二十四尊得道罗汉传》署“抚临朱星祚编”,即抚州府临川县朱星祚编。

地方志所载人物籍贯的辨识

传统文化中,籍贯多专指祖籍。籍有登记之意,贯有连续之意。《辞海》称籍贯是“一个人的祖居或出生的地方”。而祖居与个人出生地有不同者,且自身与父祖兄弟姊妹出生地亦有不同。与籍贯相关的郡望、户籍以及迁徙、行政区划变更等又皆错综复杂,往往出现一人双籍、多籍,甚至一家之人籍贯不同的现象。通过地方志、史书及各类文集所载传记、墓志铭、行状等,结合地理沿革等信息是考察地方人物籍贯不可或缺的路径,须注意以下情况。

一是籍贯受郡望、祖籍、户籍的影响而加大了籍贯的辨识难度。郡望即世居某郡之名门望族,郡是行政区划,望是名门望族。郡望因魏晋时期实行的选官制度—九品中正制而产生。钱大昕谈郡望:“自魏晋以门第取士,单寒之家屏弃不齿,而士大夫始以郡望自矜。······至宋而私谱盛行,朝廷不复过而问焉。士既贵显,多寄居他乡,不知有郡望者,盖五六百年矣。唯民间嫁娶名帖,偶一用之,言王必琅琊,言李必陇西,言张必清河,言刘必彭城,言周必汝南,言顾必武陵,言朱必沛国,其所祖何人,迁徙何自,概置弗问,此习俗之甚可笑者也。”可见郡望之谓由来已久,魏晋时的郡望往往与籍贯同,其后则不一定等同。隋取消九品中正制,实行科举取士后,人们追攀郡望,或以炫耀,或以不忘故土等现象依然存在,如唐诗人李贺为河南福昌县(今宜阳)人,而自题“陇西”人。即清代学者毛奇龄尚自题“河东”人,而实浙江鄞县人。祖籍多指祖父或以上世代居住之地,是记录个人籍贯的主要依据。后世往往又称原籍、乡贯、本贯、本籍、里贯等,俗称老家、家乡、故乡、故里、故土、乡梓、桑梓等。史志记录人物籍贯一般以“世居某某”“某某人”的形式表述,如衍圣公孔希学,《明史》本传记作“世居曲阜”;戏剧家汤显祖,《明史》本传记作“临川人”。国人往往有以远祖籍贯记作己身籍贯以志不忘的现象,如清人高奣映,校刊来知德《周易集注》,为《增订来氏易注》,并作《读瞿唐来夫子易注要说》及《新刻来瞿唐先生易经启蒙》一卷置于书首,署来书为“庐陵高奣映校雠”,自书为“庐陵高奣映”。迨其先祖为东汉庐陵县井冈乡人,蜀汉时移居今云南姚安县,至奣映已是第五十二代。民国《庐陵县志》《吉安县志》不察,乃仍据题“庐陵”而以高奣映为吉安人。户籍与祖籍以县(级)名标识。户籍在民国以后一般指当下己身居住地,清以前为保证赋税徭役、科举考试等,实行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户籍往往指家庭世袭职业或差役种类。如《明史》卷77:“有司征税编徭,则自为一册曰白册云。凡户三等,曰民,曰军,曰匠。民有儒,有医,有阴阳;军有校尉,有力士、弓、铺、兵;匠有厨役、裁缝、马船之类,濒海有盐、灶,寺有僧,观有道士,毕以其业著籍。”实际户籍种类则远不止于此,如有不承担差役的宗室、至圣裔、官、商、富户等名目,别有贱民如乐户、惰民、疍户、九姓渔户、丐户等名目。

二是社会发展的交融与不平衡,使得人口流动不可避免。短暂迁居他处,称为寓居、侨居、侨寓;长期或永久性迁居他处则需入当地户籍,称为入籍、占籍、著籍、附籍;亦有为科举考试而入籍他处者,称为冒籍。冒籍一般是从文化教育发达地区到落后地区,或科举名额少的地区到多的地区。当户籍地成为世代居住地时,户籍地则成为后世的祖籍地。科举文献于籍贯、户籍往往连接记录。当祖籍、户籍不一致时,籍贯取舍宜综合考察。迨中国有以五服区分五代直系、旁系亲疏关系的传统,五代之内为亲,五代之外为出服,则非亲属。即便迁居他乡五代,往往还有以原籍为籍贯的习惯。但迁居他乡者往往到第三代即完全融合到迁居地的生活中,与祖籍地的精神特质、文化习俗形成巨大差异。因此,籍贯的认定,可考虑略以县志所载为准;其徙自外邑而子孙定居于斯者,及由本邑迁出不过三代者,并视为邑人。

此外,无论寓居、迁居他处,往往有文献产生,小则单篇诗文,大则专书。如甲地人在乙地所修方志,虽为乙地重要文献,但作为甲地人著述,则亦具甲地文献性质;而其中文献信息不仅限于甲乙两地,具有多地文献信息的属性。甲地人在乙地设书坊所刊刻(出版)之文献,虽为乙地重要文献,但作为甲地人刊刻,则亦具甲地文献性质。又,甲国人即便用乙国文字在乙国所作文献,虽为乙国重要文献,但作为甲国人著述,则亦具甲国文献性质。如此种种,皆具跨区域、民族、语言文字特点,文献的地方属性遂有双重乃至多重的地方属性。

三是厘清行政区划变更历史,是辨识籍贯的基本要素。行政区划变更致乡村、县、府、省之境域在不同时代产生归属不同程度的变化,籍贯认定应以当下或所设时间之行政区划为准。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四朝国史》本传作吉州庐陵(今吉安县)人,《宋史》本传作庐陵人或源于此,以致后世史志传记多作庐陵人,而历修吉水县志则记作吉水人。然欧阳修于其文虽多自署庐陵人,但亦有署永丰人者,则于史传所指庐陵当非一含义。迨欧阳修之父为沙溪人,而欧阳修则生于四川绵州,长于湖北随州,仕宦异乡,休致安徽颍州(今属阜阳),葬于河南新郑,一生漂泊,三次回祖居地沙溪皆为葬亲、洒扫坟茔,自署庐陵当是指汉唐以来之庐陵郡(即宋之吉州),是为古人习称。沙溪原属吉水县,宋至和元年(1054),析吉水县置永丰县时,沙溪随之改隶永丰,历修永丰县志以欧阳修为永丰人无疑。然《四朝国史》本传、《宋史》本传皆作于永丰置县之后,仍称欧阳修为庐陵(县)人,则属不伦;《四库全书总目》等皆承其误,历修庐陵、吉水县志仍以修为本邑人,是皆不辨行政区划之误。

地方志人物的辨识

古今人物,姓名之外别有字、号、笔名、绰号、谥号、职官、里贯、敬称代名者,加之改姓、改名等等,同人异名、同名异人至为繁多,以致从正史到方志往往存在张冠李戴现象。而不详其名者亦多,以致无以确定何地何人。综合史志、传记及其他有关人物的文献是辨别地方人物的基本路径,须注意以下情况。

一是同人异名,或曰同人异称,原因繁多。如改名:明建文二年胡广考得进士及第第一,建文帝赐名靖,永乐初复名广。改姓:明江西乡试解元张斌,中进士榜名姚张斌,迨复姓姚。以字行:胡广父亲胡子祺,名寿昌,字子祺。避讳:《明史·杨引传》记杨引为吉水人(误,实安福人),然刘球撰《遁游杨先生行状》作杨胤,字嗣庆,迨《明史》成稿于清乾隆,避清世宗胤禛讳改名;而乾隆《安福县志》为杨胤立传,作杨嗣庆,则亦以避讳改以字为名。字号互易:《也是录》(又名《永历帝入缅始末》),《中国内乱外祸历史丛书》《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作邓凯撰,《清代禁毁书知见录》作自非和尚撰,《明季野史汇编》作自非逸史撰,邓凯扈从永历帝失败后,乃入昆明普照寺为僧,改名自非,字普然,号也是和尚、自非逸史。

二是同名异人,或曰同称异人。《四库全书总目》卷127录明刘教《正思斋杂记》称“教字因吾,吉水人。宏[弘]治中人”。光绪《江西通志》、民国《江西通志稿》等从其说。《浙江采集遗书总录简目》作“明进士安成刘教撰”。雍正《江西通志》有两个刘教传:安福刘教,字道夫,弘治举人,历刑部主事,知梧州,著有《苍梧、芝亭稿》;庐陵刘教,字见川,嘉靖举人,令广平,擢刑部主事。考曾同亨《文学字河刘君教墓志铭》,吉水刘教,字可贤,号少洲、字河,生嘉靖癸未,殁万历庚辰,有《贻谷篇》。安福刘教,杨廉《刘举人文集序》称安成刘进士,字因吾,甫冠领江西乡荐,卒业胄监,不幸夭逝;雍正《江西通志》选举表记为弘治十一年(1498)举人。庐陵刘教,胡直《梧州知府刘见川先生墓志铭》谓:字道夫,号见川,嘉靖四年举人,历刑部主事、梧州知府,生正德丙寅,殁万历甲戌,著有《苍梧稿》《芝亭稿》等。综上所述,《四库全书总目》误安福刘教为吉水刘教,雍正《江西通志》将庐陵刘教字号、事履分割别立安福刘教传。

三是但知别号,姓名不详。国家图书馆藏宋刻《四家四六》、清钞《五家四六》,佚名辑,诸家姓名不详,但知别号,其中《巽斋先生四六》1卷,《中国丛书综录》《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作宋欧阳守道撰。欧阳守道,初名巽,字迂父,更字公权,号巽斋,江西吉安人,宋淳祐进士,累官著作郎兼崇政殿说书,《宋史》有传,所著《巽斋文集》收入《四库全书》。《巽斋四六》1卷,《四库全书总目》作宋危昭德撰;北京大学藏清初钞《巽斋先生四六》,中山大学藏清初抄《春山文集四六抄》2卷,作危昭德撰。危昭德,字子恭,福建邵武人,宝祐进士,累官工部侍郎,《宋史》有传,著有《春山文集》。北京大学藏本之文与国家图书馆藏本一致,中山大学藏本基本相同,惟多出10篇文则多见于《翰苑新书续集》等书,但作“危巽斋”撰。北京大学藏本书首《巽斋危先生列传》称昭德“字巽斋”,而《南宋馆阁续录》《四库全书总目》称字子恭。检宋人有危姓号巽斋者有危稹,原名科,字逢吉,临川人,淳熙进士,历临安教授,知潮州、漳州,《宋史》有传,著有《巽斋集》等。杨世文《〈巽斋先生四六〉作者辨疑》通过比勘欧阳、二危之事履、文章、交游,判定《巽斋先生四六》实为危稹所著,危昭德号不作巽斋,《巽斋危先生列传》乃以危稹号误为危昭德字,后人不察皆因欧阳守道、危稹号同,二危姓同。

姓名不详,或年久失之,或不愿留名。产科名著《达生篇》,著者信息仅见《自序》署“亟斋居士记于南昌郡署之西堂”,以致数百年来未详作者为何地何人,而清修《南昌府志》等往往记作南昌人。《新安医籍考》据光绪《霍山县志·叶风传》,考出作者为叶风。据该《传》,叶风字维风,号亟斋,休宁县人,以奉母居于霍山县;游幕南昌郡(府)时刻《达生篇》,后弃归,隐于医,别有其他著作。

四是别有误读文献,致张冠李戴者。如《四库全书总目》录《三忠文选》3卷,称明吴达可编。旧吉安府志、泰和县志皆从之录。吴达可,江苏宜兴人,万历进士,官至通政司左通政,《明史》有传。然《徐氏家藏书目》作邹元标辑,《明诗综》卷53《刘魁传》亦称“郡人邹公元标合三人诗刊之,题曰《三忠文选》”。邹元标,江西吉水人,万历进士,累官都察院左都御史,《明史》有传。考邹元标《三忠文选序》略云:“世宗朝有三谏:富平御史杨公爵,太平给事周公怡,吉安水部刘公魁。皆以言事,主上后先诏狱者几七年。其精神至动天地,三臣冤始得释。宜兴侍御安节吴公迨常按绺秦、晋,携有《斛山集》二册授予。因谭及周、刘二公甚详。余启曰:‘三君子以正学相切劘,即在孔门亦称高足,宜并刻以传。’侍御公曰:‘善!’挈以属余。乃穷日夜力,凡三君子蒙难正志语,择录无遗。校成,公名曰《三忠文选》。”是此书实元标编,达可命名。吴达可尝编周怡《周讷溪全集》,辑杨爵《斛山杨先生遗稿》,馆臣或以此误读邹元标《三忠文选序》。此三臣于《明史》皆有传。宋人陈经著《尚书详解》,《经义考》《四库全书总目》俱以陈经为安福人,《万姓统谱》有传作安福人,同治《安福县志》、光绪《吉安府志》、光绪《江西通志》及以后诸志并从录。然清同治前江西诸志皆无此陈经,而《淳熙三山志》科目作长溪人,《明一统志》《大清一统志》有传亦作长溪人;乾隆《福建通志》有传,作福安人。综合考察可知:陈经,字正甫,号存斋,福建福安人,宋庆元进士,终官奉议郎,著有《尚书详解》《诗讲义》《存斋语录》。作长溪人者,乃记未析置前之名,迨宋淳祐五年(1245)析长溪县置福安县(今福安市),则为福安人;作安福人者,则是倒置“福安”二字而作安福。

地方志中书名的辨识

书名的主要问题在于同书异名、同名异书,此类现象甚多。了解古人对著作的命名依据、规

律与当代人对古籍的著录标准是辨别书名的重要途径。

一是同书异名即同一人的一部书有不同的书名,此类现象在古籍中甚为普遍。初无定名,如《战国策》,战国时名《国策》《国事》《短长》《事语》《长书》《修书》等名目,西汉刘向据内容定名《战国策》。以字号、官职、地点代名的习惯,繁简不一,如文天祥文集有《文山先生文集》《宋丞相文山先生全集》《新刻宋文丞相信国公文山先生全集》《庐陵宋丞相信国公文忠烈先生全集》《宋少保信国公文文山先生全集》等名目。后人易名,情况复杂,史志书目往往著录主题书名或后编者简约其书名,而书名取舍标准又往往不一,取自牌记、卷端、版心、序跋等皆有。剽窃易名,如清人谢玉琼的《麻科活人全书》流传甚广,郑启寿得之付梓而易名《郑氏瘄略》,其孙行彰复“增益约数百言”而易名《郑氏瘄科保赤金丹》。托名以售,明曹无极《万育仙书》,书贾节取该书卷二内容,分作二卷,易名《万寿仙书》《仙传四十九方》《卫生真诀》,且伪托为明代状元罗洪先撰以发售。伪装以传,民国时期的《中国苏维埃》伪装为《民权初步》之名在国民党统治区发行。付梓前后定名不一,如清人黄希辙著《四书白》,付梓后名《四书典论》。避讳改名,围棋名著《玄玄集》,又名《玄玄棋经》,《补元史艺文志》、光绪《江西通志》以避清圣祖玄烨讳改作《元元集》(《中国医籍大辞典》则据之误纳为医籍),《四库全书总目》改作《元元棋经》。

二是同名异书,即不同的著者著有相同书名的著作,此类现象古今多有。古人为书取名有以字号、官职、地点的习惯:如宋人苏轼有《东坡文集》,清人熊士鹏亦有《东坡文集》。研究主题相同,如传统经学研究中以《易说》《书说》《诗说》《春秋传》等等为书名者不下数十家。

结语

以上讨论了通过地名、籍贯、人名、书名4条路径辨识古代地方文献,但这4条路径并非孤立应用,而是必须综合考量,方能准确辨识古代地方文献。总体而言,文献从书刊到一条信息,往往蕴含着地方气息,从浩瀚的文献中辨识出地方文献,其路径首要依据是地方志。地方志具有百科性质,亦是集中了解本地古今地名、人名,以及与本地有关的他邑人名的基础文献,其中的艺文志或经籍志收有大量单篇诗文、序跋、传记等,其作者或为邑人,或为他邑之人;又往往有反映本地作者所著著作书目及简要介绍。次以其他史志及诸家书目、提要、解题、辞书等扩充线索,结合著者著作以及与之相关的传记、行状、墓志铭、神道碑以及家谱,考察、比勘文献内容,从而确定文献的归属。地方文献辨识难点在于时代久远、朝代更迭致文献不足征,需要多途径寻找可资利用的各种文献资料,包括新的研究成果,以弥补文献不足与眼界不广。在当代人口流动频繁的情况下,尤其要加强寓居外地人员研究方向、著述信息的调查。此外,不可盲目相信所见文献,一次、二次、三次文献可信度往往存在可信度依次减弱的特点,且即便一二次文献亦存在互相矛盾之处。因此,地方文献辨识的基本要义在于充分占有资料,综合考察文献,尽可能达到时空上地名、人物、文献及其内涵诸要素的一一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