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读|王春亮《万象武都之漫谈》
发布时间:2025-04-13 10:59 浏览量:40
万象武都之漫谈
一、市井烟火
近年来,除了工作和生活的需要,我几乎不出门不下楼,与世隔绝无昼无夜地读书,心力耗损得厉害,身体孱弱心灵飘渺,为了与其对冲,我常常散步或骑行。
常去的地方之一是北山。
从北山望,旧城区的轮廓像一张弓。
区委大院至教场的建筑鳞次栉比铺陈开来,北山微微收腹,约束出来的弧线恰似漂亮的弓背;长江大道是弓弦,笔直流畅,横贯东西,衔接住弓背的两端;廊桥如箭在弦,联通南北,张力满满。
北山路车如流水,却无慌张喧嚣之气,宁静古朴如老电影里的镜头。夜晚时,莲花似的街灯亮起,光相向交织,在楼房形成的阴影中,北山路显得辉煌悠长。
西关的城楼肃穆矗立,很多人从它门洞穿过,这是武都城区为数不多可以触摸历史的建筑,我想起了它以前土木瓦石筑成的模样,倾颓破败,一角塌斜露出椽檩,瓦沟里长着苔藓和枯草。但无需遗憾,新城楼已开始古旧,又将成为后人凭吊的遗迹。
门洞里卖黄历、烟斗、佛像和假古董的老汉漠然睥睨众生,驻足研究一番又离去的行人心事重重,都还和二三十年前一样,好像时光的流逝与他们无关。我想起了青春的往事和朋友。
兰天广场上,喧嚣地久天长,无论高档门店里的店员,还是地摊的老板,对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充满了热情的期待。大多数的人脚步匆匆而过,可她们并不灰心,又精神抖擞招徕下一位有可能成为顾客的行人。广场的中央,脸色黧黑的青年在竖起的手机前卖力唱歌,现场围观的人很多。闲坐的、散步的中老年人,他们表情呆滞地瞧着这些热闹,波澜不惊。
白龙江南岸,杨柳依依,古今里老上海似的建筑,风格典雅,惹人无限怀旧。城南古渡的美食节上,小吃、啤酒、音乐、娱乐荟萃一处,吸引了多少俊男靓女、文人墨客在此论古道今,吟风赏月。
各色市井人物,在武都的街巷,正演绎着一幅动态的《清明上河图》。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是饱经战乱离散之苦的中国人由衷发出的沉重慨叹,没有比这更能打动人心的了,因为其中包含着无穷的血泪和生死。
渴望太平,是古老中国史诗书乐里的最强音。稍稍回想一下,就会吃惊地发现吃饱穿暖成为生活的常态不过才三四十年,且为享受人生而消费的时日更短。我们今日的市井生活,正是杜甫毕生求而不得的幸福安宁。
二、书香武都
读书的人在古代称为士,今天又大约可叫做文化人,有“济世”和“启蒙”的传统,我虽不敢以“士”或“文化人”自谓,可终究属于同类,哪怕百般小心,也会染上同类的毛病。所以,我决心重新读书以来,常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自己的读书心得,最隐秘的动机则是呼唤同类,感染同好,尽一份心罢了。
虽并不苛求理解和认可,但还是默默留意官方和民间的一些文化动态。
“书香武都”建设启动仪式上,区委书记肖庆康同志表示要把“书香武都”建设列入民生工程。在我的印象中,县、区委书记出席这样的活动是很少的,所以有点惊讶。古代中国凡是贤明的君王,逢重要战事必率三军御驾亲征,以凝聚人心、鼓舞士气,区委书记参加“书香武都”建设启动仪式,也起到了同样的效果。各机关单位纷纷开设读书班,虽以“新时代思想”学习为主,但毕竟要把书摊开念,规矩得像小学生,样子蛮认真可爱。宣传先行,文旅、文联紧随其后,设立便民阅读柜、聘请阅读大使、推出美文专栏、征文比赛等等。就连有些乡镇、街道也参与其中,建书屋、搞征文、开画展,惊讶之余也颇感欣喜,且不论实际效果如何,仅这种意识就弥足珍贵。在此之前,“在水一方”的建成和使用,弥补了武都城没有公益文化活动空间的历史缺憾。一叶知秋,亦可见区委主官文化情怀之深厚。
以上所说如果还有笼统之感的话,那么我可以补充几件具体的区区小事。
早些时日为女儿办了借书证,交押金百元,一天女儿一手抱书,一手举粉色毛爷爷,进门就大喊:“爸爸,为了响应书香武都建设的号召,图书馆不要押金啦!”
我一挥手豪迈地说:“赏你!”
今年“两会”期间,在金都酒店的便民阅读柜上翻阅《悉达多》,见译者装帧都还不错便带回家,当场无人过问事后无人追问,甚喜!毕竟买书不如借书,借书不如“窃”书。因为孔乙己老兄说过,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只能说“窃”!
单位一担任过文化部门正职的领导老兄,办公桌和沙发上书堆积如山,进他办公室总能看到他正在云山雾罩中读书,很有古人皓首穷经的感觉,精神可感可佩可敬。
我微信里三教九流的朋友(街道工作时因工作原因加了许多个体户)发圈儿也要配几句自创诗文,这样的反差让人莫名动容,足见“书香武都”建设如春风化雨,竟使引车卖浆者流忘记生计艰辛,也风花雪月了起来。
三、艺术之城
去年夏天的黄昏,我到5.12公园散步。
夕阳从西山隐没,余晕染红了流云,天蓝得使人心悸。天气依然炎热,风掠过白龙江面,夹杂着土腥和草木的清香,人顿时清凉无汗。
一盏茶的功夫,夜幕垂天而降,一弯眉月从杨柳梢头升起。
我听到一阵吉他和贝斯之声,在夜幕中缓缓而起,竟是那样的抒情。
我循声而去。在公园中心的广场上,几个纤弱的男女青年在那里唱着民谣,显然是一个乐队。旋律是那样的优美,类似美国的乡村音乐,我的心柔得像要化掉,世界也被遗忘。
听众中有苍颜白发的老人、柔情似水的姑娘、强壮如山的小伙;也有穿橘黄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穿校服的学生、粗壮的乡村大妈和苗条的都市佳人……
好一副动人的场景!
假如我是一个画家,我想画这样一副画:江面宽阔,闪着缎子般的光泽,城市的华灯、天上的明月倒映其中。
垂柳的枝条是银色的,上面挂满了天上的星星。
绿色的草地开满了红色的小花,一个美丽的姑娘,穿着白纱裙,戴着月桂花环,光腿赤脚,站在中央唱歌。
听众们的表情悲伤又欣喜,温柔、宁静、幸福、深情,闪耀出天使的神采。
我还要为它取一个名字,就叫“月光下的文艺女神与武都人民”。
武都的山水最养育书画家了,所以人数众,人才多。书画家也备受武都人民的尊重和喜爱,书画作品因此更能唤起群众的情感共鸣和审美感受,甚至成为超越庸俗、寄托诗意的象征。随意去农村的一户人家,不论贫穷还是富有,高山抑或河谷,大门必贴对联,堂屋必见字画,上席必挂中堂。城里更不用说了,何其考究的装修和重要的空间,不张贴字画,就像调料一应俱全却唯独少了盐的盛宴一样,终究没有灵魂。这种民众的文化心理颇值得玩味。
书画家们也以实际行动反哺武都的山水和人民,创作了反映本土山水风俗人物的画卷,表达对世界物换星移的思考和山河变迁的见证,给现实人生赋予了更多色彩。他们也是最慷慨的人,每逢活动,无论索求字画的人有多少,都会一一满足。
武都的书画家,官方不乏高人,民间也有异士,而且为数不少,多数都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的人。九十年代的武都城,流浪着一位神秘的画匠堪称民间的代表。他绿色的军衣上披挂着大红大绿的神幔,小眼低鼻,面色黄黑,显示出混沌笃定的神情。我好几次见过他手摇铃铛,双眼微闭大汗淋漓地舞蹈,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好像通神的“祀公子”。他几乎在所有的武都城墙上都作了画,似人似兽,似仙似鬼,面目狰狞,色彩艳丽,画面充斥着神秘恐怖的气息,据说有人曾因看了他的画而狂吐鲜血。他是姚寨人,因而人称“姚丐”或“姚寨毕加索”。
我对他印象深刻,充满了好感和同情,听说晚年回归老家而居,前几年刚刚去世。很遗憾没收藏一块他的木板恐怖画留做纪念。如建一座小屋,把他生平画作收集起来,陈列展览,闻名而来的游人一定不少。
也因为他,武都民间“祀公子”形象在我心里具备了艺术气质,或可称之为“文艺男神”。
武都有一些颇具定力的书画家,他(她)们挣脱物欲的束缚,在人欲滔滔中坚守 成一股清流,向越来越异己的生存环境展示人的尊严和艺术的纯粹。
四、文旅战略
我留意过关于武都的标签,最威武霸气的是这几个:
一“祖国的几何中心”;
二“陇上江南”;
三“甘肃唯一的长江流域地区”;
四“中国有’三都’,首都、成都、武都。”
它们各有侧重,却共同表达了强烈的发展意志,以及几分勇敢和幽默。
新一届区委、区政府审时度势,决定开发建设万象大景区,囊括姚寨沟、千坝牧场、万象洞、五马裕河景区,和四川、陕西、宕昌互相呼应,形成连接三省的黄金旅游路线,使万象大景区和官鹅沟、青木川、九寨沟形成一衣带水、同气连枝的依存关系,这样的布局可谓大手笔、金点子,若不放在宏大长远的背景下考察,很难发现主政者谋划之远、思虑之深、匠心之妙!
这样的决策,需要智慧、眼界和勇气,因为这是面对历史的郑重选择,未来会听到它的回声。
更欣慰的是,社会并没因文旅融合突出的战略地位而发展失衡,其他方面也同样形势喜人:五百强企业落户武都,经济增长居全市之首,刑事犯罪率持续下降,文化氛围日益浓厚,考入北清的武都学子创历史新高……区委主官还忧深思远地谋划段河坝工业产业园建设,为武都将来的工业发展留有余地 ;嘱咐相关部门一定治理好南北二山的“裸坡裸坎”;多次在公开场合,语重心长勉励年轻党员干部:“沉得下心,是金子总会发光。”“厚植为民情怀,要有立志做大事的魄力。”
真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治区理政有了“道”的境界,领导的高瞻远瞩之外更显普通人的温情与善意,宽厚与悲悯。
顺便提一句,文化人理应持守理性务实的态度,对党和政府的不足之处可以提出建议甚或善意的批评,但也要看到其付出的心血和做出的成绩,让心里装着群众又身处复杂人事漩涡中的领导赢得群众的口碑和尊重,从根本上说,这种积极的互动关系,更有利于民生福祉的提高和社会的长治久安。
五、姚寨印象
从我家窗户望出去,目力所极之处,是姚寨沟深处最高的擂鼓山。烟花三月,白龙江畔花红柳绿,独独雷鼓山上一亩亩的雪宣示着冬天的凛冽,如果那儿有户人家,大概是这样的景象:雪填满了瓦沟,屋顶上的烟囱青烟直上;屋内铁炉里木柴燃烧得噼里啪啦响,铁壶里的水煮沸了,白气蒸腾,壶盖轻轻震动,发出嗞嗞的声响。围炉而坐的人身上越来越暖和,眼皮渐渐沉重,头一低一低的开始打盹。
这当然是游目骋怀的想象,但所凭依的却是姚寨沟的雪山。
住在武都城里的人,想要休暇心灵,涵养精神,不必幸苦就得山野之趣,姚寨沟是唯一适宜的去处。
武都城里的人,没去过瑶寨沟的是很少的,这就像家里有座后花园,没有主人不进去坐坐一样。
如果说没有白龙江,武都城的灵气会丧失一半的话,那没有姚寨沟,武都城人的精神空间就会逼仄、贫乏许多。狭长深远的她,静雅闲美,以隐者的姿态、美人的柔情,宽慰体谅着武都城里人的心灵疲惫。
(一)寺庙
姚寨沟多古寺名刹,里面住着真正的修行人。我熟知的有曹家寺、青龙寺、观音阁、老君店、乌金寺,还有许多其他供奉地方神的小庙。它们坐落在不同的山头、村庄,佛道和平共处、人神其乐融融,各尽其职,满足着不同信众的诉求,却一样的香火旺盛。
张家咀一张姓人家供奉的“黑赤盖国侯”老爷,因其专管人间的吉凶祸福、离散聚合,故常有走投无路的人前来求神问卦。伺候神的老人精通易理,更懂人情世故,他把人的悲苦诉之于神,又把神的祝福传达给人,于是人神和乐,各得其宜。
曹家寺的独特之处,却在于它的选址。它和曹家村村民比邻而居,少了高高在上的出尘之气,多了不舍众生的慈悲为怀,佛殿前方香炉里的缕缕香烟,村民厨房顶的袅袅炊烟,共同升向明净的青天。一九九八年的春天,我和几个男女同学,曾在一间土墙水泥顶的禅房里,听住持老和尚讲“三车和尚”的故事,结语时勉励我们:“青年学生当以学习为重,学业有成做个好人即是普渡众生。”
老和尚圆寂多年,那间简陋的禅房也被拆除,女同学老大嫁作他人妇,男同学梦里不知身是客;物是人非,不胜感慨,不禁当下觉悟佛家“缘起性空”的真理。每次进姚寨沟,或和同学聚,我总会想到、提起这位可亲可敬的老和尚。不知道他的受戒师父是谁,但在我心里,他是一位真正证得菩提的高僧。
最险要的是青龙寺。形似笔架的异峰平地突起,峭刻如刀,三面悬绝,飞檐拱斗的楼阁依次建在峰尖,我真担心刮一场大风就会倾倒坠落。前几年我曾上去过,连接各山峰的通道为石级,陡而窄;走到最高处,疾风振衣,雾气腾腾,向下一望,我目眩心惊。峰窝处却有一座小院,院里种有果树,果树下母鸡正在生蛋,很像一户普通人家,使奇险的佛门净地,又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的农家亲切。
民族村右手有一条公路,蜿蜒而上直通山顶,路的尽头就是乌金寺,是武都最远离尘俗的一座。
寺背靠的山成半包围形,山峰微微起伏,好像一朵半开之莲。林木葳蕤,山花烂漫,钟声送远。寺前场院地藏菩萨双目低垂,露天而立,终年经受风吹雨打,正符合他“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深宏誓愿。细思则了悟所谓菩萨之心不过是伟大了的人心。
寺旁有一天然“冒冒泉”,拇指粗的清水喷起一米多高,簌簌作响,下落聚成脸盆大的小潭,清澈见底,入口甘冽如饮仙露。我与友曾在此烧水烹茶。
寺里长住的是一位小和尚,法号道印,身材肥胖、双耳垂肩、面如满月,法相甚是庄严。我常与他亲近,给他送过牙刷、毛巾之类的洗漱用具。因久处山寺,未染人间的世故,性情故而率真自然。据帮灶的女居士说,小和尚一旦下山进城,最喜欢看那些跳广场舞的妇女。真是一位可爱的小和尚,好想给他教教《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这首老歌。
从地势和规模上看,这些寺庙的建成实属不易。发愿建寺的师父,捐资出力的善众,以及那些义务投工投劳的人,他们或为心中的信仰,或为世俗的目的,都焕发出了惊人的心念力量。
(二)地名
姚寨沟的地名兼顾姓氏和地理,如姚寨、苏元坝、张家咀、曹家堡、何家崖;也有以方位和地形命名的,如上东坪、下东坪、梯子塄、斜道;少数突出颜色,如上黄、下黄、白崖、青龙寺等。把这些地名连缀起来,然后将文字携带的信息在脑海里形成相应的物像,就不啻于看到一巨幅姚寨全景写生图,山水、人物、古堡、高山、峡谷、平川、四季变换尽在其中。如果还有归纳的习惯,就至少可以如此分类:村有寨、坝、咀、堡、崖;民有姚、苏、张、李、曹;方位有上、下、东、西;形状有梯子、斜道;颜色有黄、白、黑、赤、青,如果再投之以历史、地理、军事、美术的视角和适当的联想,就会得到一个更完整的印象,不仅仅有奇山异水的色彩绚丽,现实村落里的烟火人生,还包含久远的历史与文化。选几组关键词来呈现的话,这几个或是最贴近的:神秘、古风、羌藏遗址、民族融合、雪山、险峰、农耕、养生……
有两个地方应给予特别的关照,其一是上下东坪村(人居),姚寨的长寿之村,象征着现实的幸福;其二是雪域圣境擂鼓山(神居),姚寨的冈仁波齐,象征着精神的圣洁,它们二者的存在,姚寨沟才有了天上人间的完满。
(三)山水
初入姚寨沟,对习惯猎奇的肉眼来说不免失望,因为这儿的山很像大西北的农民,素朴平庸,但当看到坐落在山脚下的一个个村落时,则会怦然心动,继而为自己的肤浅惭愧,因为立即顿悟正是这样平凡的山脉为姚寨沟人给予了庇护,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在兹;以这样的心境下再看,则会对它们的存在感到意味深长。
再深入一些,两面的山渐渐褪去农民似的憨厚,显出隐士似的丰神俊朗。细瞧的话还会发现他们的区别:左手的青峰连绵起伏、莽莽苍苍,有村落、有人家;右手裸露的石崖色如墨玉、突兀独立,很有顾盼自雄的气概,使我无端觉得是古战场的遗址。
最里面和最高处的山正是姚寨沟诸山的精魂所在。
下东坪的深沟里隐藏着一坝良田,地坎上的桃树和梨树花事正盛,如绯云似白雪,远远望去笑吟吟的。地里十几个村民正在覆盖包谷和洋芋,我很久没看到如此盛大的劳动场景了,恍然如世外桃源,我心中升起“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的那种古老悠远意境。
抬头便是擂鼓山的雪峰,像一簇并列的长矛只指长天,望久了身心都感到锋利的寒意。只有人迹罕至的地方,大自然才呈现他的神秘和威严,西藏人崇拜雪山,与其说敬畏的是神,不如说人在神秘的大自然前不自觉生出了卑微和渺小之感。
沿左手盘山公路而上,途经下东坪和上东坪村,它们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村庄了。屋舍俨然,依山坡而建;土地平旷,分布村子四周;典雅的瓦舍与时髦的别墅,错落有致;户户种果树,家家生鲜花,八九十岁的老人在花前树下或独坐或对弈。
整个村子活泼生动而又和宁静古朴。
往山上十余里就是“空投坪”,大山在这里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窝土地,深沟村的老人们就在此搭建茅草庵房,种洋芋养牛羊,收益颇丰;空闲之余,便上山采药,贴补家用。他们的儿子孙子则住在赵坝安置区的楼房里,上学打工,融入了城里的生活。
一位养了四十多头牛的老人正在翻搅牛粪,为点洋芋准备着肥料,我和他攀谈了很久,获得了很多地理气候知识。他对这座山充满了感情,他说这是宝山,出产的东西养活多少代人了;还说喝这里的山泉水,吃这里种的包谷洋芋,人百病不侵,可轻松活到一百岁。
西安的终南山素来得隐士的青睐,武都的“空投坪”也足可使仁者神往了。
山有多高,水有多长的谚语是姚寨沟地理特征的明证。空投坪和马山与擂鼓山成鼎足之势,是姚寨沟里最高的了,可它们的腹中却蕴蓄着生生不息的水,就如它们循环往复的血液,沾染着青草、矿物质、雪山的气息淙淙而下,在民族村附近交汇成姚寨沟的主流。
因为水源地高远、阴冷、无污染,故而水质清冽甘甜,冬春四季都有入骨的寒凉。
七村八寨的村民就依山傍水而居,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始于生存的需要终于情感的相濡以沫。
武都城方圆,姚寨沟人是最早修水磨的,把人的智慧和自然的神奇之力结合,孕育了颇有天人合一思想的“工业文明”,而磨坊主理所当然成了家境殷实的小工业主。那些想吃上可口细面的武都城区人,也不得不抹下面子,车拉马驮地过江磨面。更有盛极一时的水力发电厂,曾为武都城里的千家万户带来了光明和温暖,现虽已落寞,但老一辈的姚寨人谈起仍然难掩自豪。八、九十年代,有位颇具眼光的包乡领导,群众称为寇局长,瞅准了“水善利万物”的脾性,带领姚寨人筑河堤、修水渠、抬梯田,使旱地变成了水田,姚寨人从此吃上了白米饭,过上了鱼米之乡的富庶生活。
姚寨沟的人家多住在水边,那些头脑灵活的,将自家的房子改成了农家乐。背倚青山、户对流水,院子里种有葡萄、核桃、柿子、苹果、酸梨、月季、牡丹、旱莲、芍药、菊花、梅花,一年四季瓜果飘香,花开不败。清溪旁、果树下都是彩顶的凉棚,游人去了,只需花小钱买一窝搅团、一盆杂面、一份焌焌子外加一盘腊肉和几个小菜,老板就慷慨赠以清风、鸟鸣、花香和水声。
最善“治水”的却不得不说是当地政府了,循自然之理、顺水流之势,或聚湖泊、或引飞瀑、或蓄清泉、或化彩溪,名之为仙女湖、珍珠滩、参狼彩溪、九天银河,而又伴之以古风遗韵的长廊亭榭、羌藏风格的高大牌坊,间种垂柳、樱花、桃花、青草和小花,游人置身其中,可得自然的天趣之乐和历史文化的厚重之感。
挑水而吃的日子已为历史长河中的乡愁记忆,可姚寨沟的一些老人和孩子,还会去河里洗衣淘菜、抹脸濯足,或许这是一份无法割舍的感情,饱含着对水的亲近、喜爱和颂赞。
(四)街市
姚寨曾有的街市,青石路面、一尘不染,两边开满了大烟馆、商店、邮局、银行、客栈等商铺和单位,姚寨人引以为傲,因为象征着他们昔日的繁华和幸福。
星移斗转、日行月逐的变迁中,那条古街早已面目全非,沦落为旧暗的村中窄巷,不免使姚寨人又怅然若失。但历史又以更大的惊喜告慰姚寨人沉重的自失——区委、区政府倾力打造,在姚寨沟的门户处建起了占地百亩的万象街。
街道绵延一公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尽显盛唐气势;飞檐挑角、青瓦红柱,堪比明清宫苑。月门洞开、城垛高耸,恰如秦月汉关;碧波荡漾、栈道回环,又似淮河风情。中有龙门阁、阶州阁、久安门、状元楼承载历史记忆;旁以陇南忆巷、阶州老街、蒹葭水街、苏坝集市诚邀八方来客。以光影演示“高山戏”的古老,用歌舞再现陇蜀道的繁荣;传统与科技交织、自然和人文辉映、文化同经济共荣。
最能寄托情怀的当是“状元楼”了,它的一砖一木,不仅依附着四百年的光阴,还接引来了胜地的文脉和书香。人杰地灵、文道昌隆的武都指日可待。
而武都的文化人历来就有好古的风尚,或许久远的历史遗迹才可以寄存他们的精神,所以一直有人对“六月冰泉”“夕阳晚照”等武都十大景观念念不忘,神往不已,这名副其实的“状元楼”的移植而来,或正可抚慰他们的心怀。
作者简介:
王春亮,武都区政协文史委副主任、武都区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