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胜景“无尽藏”
发布时间:2025-04-06 08:00 浏览量:6
什刹海边远眺钟鼓楼 2021年
从清晨到黄昏 1988年
雄伟庄严的太和殿 2004年
京都第一瀑 2006年
正阳门箭楼暮韵 1992年
燕山雨后 1998年
我眼中的北京,既古老,又年轻,在古今交融的进程中,逐渐形成了独特的城市风貌。几十年来,我一直密切关注北京的点滴变化,用画笔记录下那些美丽的风景。
1983年8月,中国奥委会向亚奥理事会提出申请,希望由北京承办1990年第十一届亚运会。次年9月28日,亚奥理事会正式批准这一申请。为了办好亚运会,北京大力推动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修建了不少体育场馆,朝阳体育馆(排球比赛场地)便是其中之一。朝阳体育馆的建筑特色十分鲜明,强调“体育场馆”的属性,采用下沉式设计(有四分之一在地下),平面呈橄榄形,外观如斜放的马鞍。
由于朝阳体育馆在北京画院南边,是我上下班的必经之地,我见证了朝阳体育馆建设的全过程。这里每天都有新变化,久而久之,我就想画一画这座建筑。眼看施工进度已经过半,我便画了一些写生。
构图时,我选择了朝阳体育馆的西北门,支撑画面的是工地上横竖交叉的脚手架,脚手架后隐约可见朝阳体育馆的雏形。支撑屋顶索网的两根水泥柱已然立起,工人们正在脚手架上忙碌,塔吊也在不停作业。待正式画,用墨线画横竖交叉的脚手架,用墨色加赭色画建筑。如此繁忙的建设图景,我每天都能看见,也就越发期待朝阳体育馆竣工时带给我的视觉震撼。
这幅《从清晨到黄昏》是我画北京新建筑的起点,我开始尝试表现新的对象,探索新的笔墨语言。尽管现代都市里的建筑物与农耕文明下的“小桥流水人家”截然不同,但也有其特定的形式美感。
北京不仅成功举办了1990年第十一届亚运会,还在2008年和2022年成功举办了第二十九届夏季奥运会和第二十四届冬季奥运会,成为世界上首座“双奥之城”。大型综合性国际体育赛事促使城市建设加速推进,在北京中轴线及其延长线上,留下了鲜明的印记。2024年7月27日,在印度新德里举行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四十六届世界遗产大会上,“北京中轴线——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被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北京中轴线的北端为钟鼓楼,南端为永定门,全长7.8公里,是统领整个老城规划格局的建筑与遗址的组合体,历史积淀悠久而深厚,富含画意的地点非常多。
早在1992年,我就画过一幅《正阳门箭楼暮韵》。使用黄色宣纸,选取傍晚时分从东面仰望的视角,暮色笼罩下的绿琉璃剪边、红漆构件与箭窗透着肃穆与苍凉,渲染出岁月的沧桑。正阳门箭楼现已成为旅游打卡地,画面下部用重墨画树丛,其中点缀不具象的红、白、绿色块,以近乎抽象的手法画正在漫步的游人,从而打破沉重色调带来的压抑感,也为正阳门箭楼赋予鲜活的现代气息。
紫禁城位于北京中轴线的中心,现存古建筑九千余间。我之所以画太和殿,概因太和殿矗立在紫禁城中央,是紫禁城内规模最大、等级最高的建筑物,光三重须弥座台基就有八米高,殿前广场达三万平方米,中间用青石铺就御路。
画太和殿时,殿前广场占据很大画幅,用细线勾画广场的砖石,太和殿高踞三重台基之上,气势恢宏、雄伟;以高远的蓝天白云作背景,尽显太和殿的绚丽、辉煌。太和殿是明清宫殿建筑的巅峰之作,更是中国建筑史上无可替代的瑰宝。
中轴线北端终点的钟鼓楼为元、明、清三代的报时中心,由钟楼、鼓楼两座建筑组成。迁到朝阳区之前,北京画院在南锣鼓巷的沙井胡同,离钟鼓楼很近,我经常从鼓楼前路过,对鼓楼很熟悉。
创作《近观鼓楼神采》时,将鼓楼置于画面中央,体量很大,有土红墙体托举,灰筒瓦绿琉璃剪边与红漆门窗、廊柱及檐下彩画形成明显对比,从而突出鼓楼的庄重和典雅。以不同层次的浓淡墨色皴染鼓楼两侧的树,在烘托主体的同时,使画面更沉稳。用高大的灯柱打破死板的墨块,也在画面上起支撑作用。虽然鼓楼有几百年的历史,经过粉刷后焕然一新,神采奕奕;街上车水马龙,一派生活气息。
钟楼在鼓楼北侧,不大显眼,从什刹海边的特定角度能看见钟楼,认清钟楼与鼓楼的前后关系。我就是从什刹海边远眺,创作了《什刹海边远眺钟鼓楼》。
在构图上,以什刹海作为前景,对岸的钟楼、鼓楼作为主体。岸边的树木和石栏杆一样,起隔离湖面和地上景物的作用。钟鼓楼附近有不少民居,这些高低错落的民居能够极大丰富画面。与鼓楼不同,钟楼为砖石结构,呈浅灰色,房顶覆盖黑琉璃瓦绿琉璃剪边,故钟楼用淡墨勾勒轮廓,横向用笔皴出砖石纹理。民居用淡墨勾轮廓,石栏杆用淡墨勾染,石栏杆后则用中度墨皴染,以加强层次感。在什刹海和民居的衬托下,穿越悠远岁月的钟鼓楼展现出别样的宁静与祥和。
值得一说的还有中轴线附近的菖蒲河公园。菖蒲河公园位于天安门东侧,占地面积3.8万平方米,于2002年开放。那里植被茂密,北侧有院落,南侧红墙前有假山石,园内的菖蒲河直通紫禁城外的金水河。菖蒲河公园开放后我去写生,随后创作了《古老菖蒲河重展新容》。假山占据画面大部,其后有红墙贯穿,用重墨画通向金水河的菖蒲河,在与假山形成对比的同时,能够稳定画面。
有画意的不只是人文景观,北京郊区的自然景观也很美,是我感兴趣的创作题材。
1998年4月下旬,北京画院组织画家到延庆写生。记得一天下午五六点,乘车返回住处的途中,突然看见一排杨树青翠夺目,树后便是村庄。下意识往远处望,村庄背倚高山,断面裸露岩石,气势雄浑厚重。由于刚刚下过小雨,杨树边的麦田绿莹莹的,草坡被山雨一淋,也是绿油油的,村庄因此透出几分灵秀与生机。
我将眼前所见尽可能多地装进记忆,回到住处后,赶忙画了两张记忆图,记个大概。此情此景促使我放弃山水画常用的构图和章法,寻求更有新意的表达。在北京画院的画室,我充分调动彼时鲜活的观感,创作了一幅《燕山雨后》,巍峨高山上的植被碧绿、纯净,拥有旺盛的生命力,不禁让人联想到大自然的壮美以及人与大山互为依存的和谐关系。
2006年,为了参加北京画院主办的画展,我创作了《京都第一瀑》。
京都第一瀑位于密云区石城乡柳棵峪内,由云蒙山的泉水汇集而成,落差62.5米,坡度达85度,是京郊流水量最大的瀑布。这条瀑布藏在山里,要先翻过一座座山,才能看见瀑布从悬崖上跌落,水花四溅的景象;如果赶上丰水期,更是雾气弥漫,雄浑的大山顿时有了灵气。
我先在山下远望瀑布,画了速写,又沿着瀑布右侧凿出的石阶,爬到瀑布顶端,发现左侧山谷内蜿蜒流淌的溪流是京都第一瀑的源头。后来,我到瀑布对面一座小山的山顶,朝瀑布望去,巨大的摩崖石刻“京都第一瀑”清晰可辨,瀑布的整体面貌随之显现。素材采集充分后,我画了六尺竖幅的《京都第一瀑》,基本上把这条大瀑布的气势表现出来了。
从2001年中华世纪坛举办的“名家画北京”,到2003年至2008年一年一度的“北京风韵系列作品展”,再到2019年北京画院举办的“京风墨韵——张仁芝笔下的北京胜景”,“画北京”几十年,使我意识到艺术创作需要不断从现实生活中寻找灵感,从而和古人、前辈、同辈拉开距离。单纯找到素材、与其他人拉开距离,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经过长时间的摸索与锤炼,从而建构与之相匹配的笔墨符号与笔墨语言。
对我来说,北京的城市风貌非常值得用画笔去表现。怎样表现?如果仅仅追求景物的真实感,那照片的表现力无可匹敌,所以画的时候既要“像”,又要“美”——有构图的美和笔墨的美,即齐白石说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和黄宾虹说的“最好是不似之似”。要致力于挖掘其内在美感,与此同时保留中国画的笔墨情趣和构图的虚实关系。
北京胜景“无尽藏”,可画的地方还有很多,就留待日后慢慢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