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秋风总萧索,何如高卧白云居”仇远三首巅峰诗作,富有哲理

发布时间:2025-03-25 17:42  浏览量:16

仇远(1247年-1326年),字仁父,号山村,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宋末元初著名文学家、书法家。南宋咸淳年间即以诗名闻世,与白珽齐名,时称“仇白”。

本文仇远的三首诗作:《月上》借月亮和蚊虫,展现了对世事无常、盛衰更替的哲思,最终归于“空”的通透;《书斋》描绘谷雨时节,身处书斋,远离车马喧嚣,享受隐逸生活的闲适自得;《高卧》则进一步阐释了隐逸思想,通过对比自身修行与世俗纷扰,表达了归隐山林的坚定决心。

月到东窗夜正中,人间天上广寒宫。

蚊虫血食三千国,尽被西风一扫空。

这首《月上》,初读或许会觉得清新明快,细细品味,才知其中深意,实为一首充满哲思的咏月佳作。诗歌以月亮开篇,时间、地点清晰明了——月上东窗,夜半时分。这种写法,很像电影开头的空镜,一下子把读者拉进一个静谧安宁的氛围里。

次句,“人间天上广寒宫”,视角瞬间提升。广寒宫,神话里月亮上的宫殿,住着嫦娥、玉兔。诗人将眼前的月亮与神话传说联系,拓展了空间感,这月亮既是现实中的月亮,又是带着浪漫色彩的、文化中的月亮。唐代李商隐“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也是把月亮和神话结合,感叹孤独寂寞。但仇远这里,并没有哀怨,而是创造了一种清冷开阔的意境,人间天上,浑然一体。

转折出现在后两句。“蚊虫血食三千国,尽被西风一扫空”。蚊虫,让人联想到微小、烦扰,甚至吸血的形象。“三千国”可能化用了佛教用语“三千大千世界”,表示广大众多。小小蚊虫,居然遍布广阔的世界,这种对比很有冲击力。诗人以蚊虫喻指世间那些为非作歹,以他人利益为食的小人,他们如同吸人血的蚊虫,一度嚣张,分布极广,影响范围之广,与自身的渺小,反差巨大。

秋风一起,那些不可一世的蚊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诗人没有用严厉的斥责,或者说教的语言,而是借助自然的力量。秋风扫落叶,也扫掉了蚊虫。这种写法,十分高明,既表明了邪恶力量必然灭亡的规律,又显得含蓄蕴藉。

最后落脚在一个“空”字,让人回味无穷。世间的喧嚣、纷扰,最终都会归于平静,化为虚无。人生如梦,一切有为法,终将逝去。这“空”,不消极,是一种清醒和通透。读到这里,再回想首句月上东窗,中夜宁静的画面,似乎也多了一层体悟。世间万物,包括月亮本身,阴晴圆缺,都是自然规律,而“广寒宫”是人对美好理想的投影。月亮不会去解释循环的原因,就像西风也无需说明肃清的理由。万物运行不言自明,如同庄子所说“大块噫气,其名为风”。

诗中画面具有连贯性,明月——广寒宫——蚊虫的世界——肃杀的西风——最终化为“空”。就像月升月落,循环往复,简洁自然。整首诗,从宁静优美写到世事变迁,从个体感受上升到宇宙哲理,一气呵成,情感节制但很有力量,颇具宋诗“理趣”的特色。

谷雨宜晴花乱开,一壶春色聚书斋。

园林此后无车马,竹杖芒鞋政自佳。

这首《书斋》,描绘了一幅闲适自在的文人生活图景,读来令人心生向往。诗歌没有华丽辞藻,朴实自然,却韵味悠长,如同山间清泉,清澈甘甜。

首句“谷雨宜晴花乱开”,直接点明时节和天气。谷雨,春季最后一个节气,此时降雨增多,适合谷物生长。“宜晴”,表明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花乱开”,一个“乱”字,写出了百花盛开,绚烂缤纷的样子。无需更多描绘,读者眼前便出现了一幅生机勃勃的春日美景。让人想起南宋翁卷《乡村四月》里写的:“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都是描写暮春时节,万物生长旺盛的场景。但翁卷的诗偏重乡野气息,而仇远这里,更多的是文人雅士的味道。

紧接着,“一壶春色聚书斋”。“一壶”是实指,诗人可能正在书斋中饮茶、饮酒,享受着这美好的春光。而“春色”是虚指,可以理解为整个春天的美丽景色。“聚”字用得精妙,把无形的春色人格化,仿佛它们有意汇聚到诗人的书斋中来。这一句将具体的“壶”与抽象的“春色”融合,动静结合,将春意浓缩于一方小小的书斋天地,颇有“壶中天地”的意味。杜甫有诗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将开阔的景致收纳于门窗之间,和这句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仇远更偏爱“小而美”。

后两句,“园林此后无车马,竹杖芒鞋政自佳”,笔锋一转,从对景物的描绘转向对自身生活的描写。“园林此后无车马”,表明诗人决心远离喧嚣,不再与世俗交往。在古代,车马代表着权贵、官场,没有车马,意味着诗人要过一种隐逸的生活,这体现了古代文人常有的隐逸情怀。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也是表达了相似的心境。

“竹杖芒鞋政自佳”,“竹杖芒鞋”是古代隐士的典型装束,轻便实用,象征着简朴自由的生活方式。诗人认为,拄着竹杖,穿着草鞋,漫步于山林之间,这才是最美好的生活。“政自佳”三字,简洁有力,透露出诗人内心的满足和喜悦,对隐逸生活的向往。

纵观全诗,从谷雨晴日、百花盛开写起,落笔于隐逸生活,中间通过“一壶春色聚书斋”巧妙过渡,情感自然流露,不假雕饰。诗歌语言朴实无华,却意境深远,没有故作高深,也没有无病呻吟。短短四句,将诗人对自然的喜爱,对宁静生活的向往,表现淋漓尽致。整首诗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没有浓墨重彩,却神韵十足,充满了文人雅趣,展示了一个丰富的内心世界,如同陆游写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同样宁静优美,但仇远的书斋又多了几分坚定的意味。

人生天地一蘧庐,耕凿虽劳乐有余。

因阅杜诗删旧稿,为观羲帖学行书。

山公醉后犹骑马,渭叟閒来只钓鱼。

世道秋风总萧索,何如高卧白云居。

这首《高卧》,展现了诗人面对世事变迁,选择归隐山林,追求内心平静的生活态度。诗歌语言质朴,却蕴含深刻的人生哲理,读来令人回味。

首联“人生天地一蘧(qú)庐,耕凿虽劳乐有余”,开门见山,点明了人生如寄,世事劳苦,却自有其乐的主题。“蘧庐”,原指古代简陋的住所,这里引申为整个天地,人的栖身之所。诗人将人生比作天地间一个短暂的停留,表达出一种超脱世俗的视角,让人感受到人生如梦幻泡影,万物终归空寂。

“耕凿虽劳乐有余”,即便生活艰辛,耕田打井,劳作不息,也仍然能够自得其乐。这种“乐”,不是物质的享受,而是一种精神的富足,一种知足常乐的心态。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是表达了类似的隐逸之乐。不过,仇远没有陶渊明的洒脱飘逸,他更注重内心的修行。

接下来,“因阅杜诗删旧稿,为观羲帖学行书”,诗人笔锋一转,从宏观的人生感悟转向具体的日常生活。他以阅读杜甫诗歌,临摹王羲之书法作为精神寄托和日常消遣。“杜诗”,指杜甫的诗歌,以沉郁顿挫、忧国忧民著称。“羲帖”,指王羲之的书法,被誉为“书圣”。

诗人通过阅读,不断提升自己的境界,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生活。他“删旧稿”,体现出对自身不足认识,对艺术不断精进。钻研古人经典,不仅仅是提升自身,也是对抗庸俗、保持内心高洁的方式。这种描写,很像古代文人的自我画像,透露出强烈的书卷气息。

中间两联,从自身生活延伸到了对古今隐士形象的描绘。“山公醉后犹骑马,渭叟閒来只钓鱼”。“山公”,指晋代的山简,他嗜酒,常常喝醉。“渭叟”,指姜子牙,传说他在渭水边钓鱼,等待明君。这两个典故,一动一静,前者写狂放不羁,后者写静待时机,虽然方式不同,但都表达了一种隐逸的生活态度。

最后两句,“世道秋风总萧索,何如高卧白云居”,笔锋再转,回到现实。“世道秋风”,比喻当时社会风气败坏,世态炎凉。“总萧索”,则写出了诗人对这种世道的失望和无奈。“秋风”不仅仅是季节更替的征兆,在古典诗词中,它常用于表达凄凉,失落的情感,与诗开篇所讲“一蘧庐”隐约联系。

“何如高卧白云居”,与其在社会中挣扎,不如归隐山林,与白云为伴。“高卧”,并非躺下休息那么简单,是指隐居起来,不受世俗打扰。李白“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表达了相似的想法,但是,李白的洒脱背后依旧隐藏入世的愿望。这首《高卧》则更多的是在对当时社会环境的深入观察后,明确表态选择完全“退出”。

整首诗,从对人生的概括认识开始,过渡到个人日常修行,再到对前人隐逸事迹的想象,最终回到现实,抒发“高卧”之志,一气呵成,情感内敛而有层次。诗人并未渲染消极逃避,字里行间依旧透出积极生活的热情,只是,这个“生活”,是建立在自我意志基础上,摆脱了社会洪流的一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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