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祭未央【6】:如此密事,居然片刻间被他知晓,到底谁是那个人
发布时间:2025-03-21 12:54 浏览量:9
刘季默默地蹲下身来,静静地听着老太公给他讲五十年前的那桩密事。
这个时候的太阳渐渐高升,深秋的日头照得人浑身暖洋,可是刘季的心里似乎早已入了寒冬。
一阵刺骨的冰凉在全身游走!
远处一阵悠扬的鼓乐声在空中飘荡,其中周勃的箫管音最为婉转,嘹亮。
今日的中阳里很热闹,村里人几乎都要去吕府吃上一杯酒席。
吕家很热闹,更热闹的还是吕家后院不远的一处废宅里。
在废宅的谷草屋里,樊哙浑身精光,敦实的胸膛上铺着一层毛茸茸的黑色卷毛,他黝黑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
躺在稻草堆里的是个白嫩的女人,女人浑身嫩粉,只是娇嫩的脸庞泛着潮红。
她半眯着眼睛,眼里满是笑意地盯着铁塔般的樊哙。
“你越来越强了……”
女人痴痴地笑了笑,拉了拉随意抛在边上的长裙,遮住自己的胸脯。
樊哙憨憨地笑了笑,一边把长衫往身上套,一边笑着对女人说道:
“阿髭,等我这两年攒够了钱,我就向你爹提亲……”
女人叫吕髭,是吕府的二小姐,吕雉的亲妹妹。
她噗呲一声笑出声,向樊哙伸出白嫩如藕的胳膊。
樊哙一脸笑容地伸出手,一把把吕髭从谷堆上拉了起来。
“等你攒够钱,本小姐只怕头发都要白了……”
吕髭的话并未让樊哙觉得是嘲讽,因为在樊哙看来,吕髭说的话,本就是事实。
在这中阳里,靠着宰狗杀羊,别说攒钱了,能混个肚饱都不容易。
“阿髭,你放心好了,我樊哙现在虽然以屠猪杀狗为生,但是我这人绝非平庸肤浅之辈,总有一天,我樊哙定会让你享尽天下荣华……”
樊哙这话说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在这“荣华富贵”四个字的地方被吕髭打断。
“去,去!等你荣华富贵……”
吕髭穿戴好衣裳,重重地拍了拍樊哙的胸膛,假装嗔怒地止住了男人不切实际的假话。
她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居然叹了一口气:
“樊哙,若你今年娶不了我,明年也许你就见不到我了……”
“啊……”
樊哙很是惊诧,他与吕髭相好了一年有余,这妮子对自己可一直都是死心塌地,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吕髭一边拢着头发,一边用有些哀怨的眼神瞪了樊哙一眼:
“前几日,有人向我爹来提过亲,做媒的还是县令大人。”
樊哙板着黝黑的脸,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他看着吕髭,一时语塞。
豪门大户之间相互婚配,樊哙地位太低,要想娶吕髭,难度相当大,现在又有县令大人做媒,吕髭命运不但自己做不了主,估计连吕老太公也没有办法。
“你爹就那么怕县令?”
樊哙嘟囔了一句,有些恼怒地看着吕髭。
吕髭嘴角一翘,冲着樊哙就是嚷嚷:
“谁怕他了,谁怕他了!论辈分,他得叫我爹一声叔呢!”
吕髭的脸上满是傲娇,樊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欣喜,却还是不动声色,满脸不屑地说道:
“你哄谁呢!我听季哥说过,县令大人姓郦,你家可姓吕,县令大人怎会管你爹叫叔?”
吕髭翘着樊哙眼里的嘲讽之色,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和冒犯。
大户人家的小姐,多少是有点脾气的,特别是吕髭这种排行最小的女儿。
吕髭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谷堆屋里不会有旁人,就连这个废弃的破旧院落也没有半点其他的声响。
“你知道个甚!县令大人也是吕家人,而且他还是当年唯一一个被漏掉的相国大人的儿子……”
吕髭把嘴嘴凑在樊哙的耳边,轻声说道。
樊哙板着黝黑的胖脸,皱了皱眉头,把头微微一偏,满眼疑惑地盯着吕髭:
“儿子?什么相国的儿子?”
吕髭看着一头雾水的樊哙,刚要发火继续说,却又猛然止住了嘴,抬起手,狠狠地捶了捶樊哙的胸膛,跺了跺脚:
“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回去了,今日父亲大人的寿辰,我出来久了,阿姐一定要寻我。”
说完,吕髭提起粉色的长裙,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樊哙在后头喂喂了两声,看着吕髭的身影出了院门,他的脸色才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这就是刘季让自己打探的吕家的秘密!
樊哙心里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衫上沾的稻草碎屑,缓缓地走出门,还不忘把屋门关上。
暖阳高照,秋日里少有的好天气。
中阳里好久没有这般的天气,也好久没有这般的祥和。
村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柴火气,空气中还飘荡着一丝好久不见的蒸肉香味儿,更让人陶醉的是那丝竹管乐的美妙乐声回荡在耳边。
好一个盛世天下!
樊哙在中阳里唯一的道上闲逛着,他刚去了刘季家,家里除了季哥的大嫂在忙活,其他人都不在。
樊哙刚出刘家门,瞧见一小子鬼鬼祟祟地转过刘家院墙外的小巷。
“审食其,你小子跑什么跑!”
樊哙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小子来,是审食其,二十出头的小子。
“哙……,哙哥,我,我回家。”
审食其回过身,脸色有些惨白,眼神有些紧张地看着樊哙。
审食其的家就在老刘家的背后,樊哙也知道。
“你去哪了?你紧张个甚?”
樊哙一把搂住审食其弱嫩的肩头,把他拉了过来。
不知何故,审食其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努力地挤出讪讪地笑容来,对樊哙说道:
“哙哥,今儿不是吕家老太公寿辰么,我去请我爹去。”
樊哙点了点头,吕府的寿辰,村里的老人们,吕府公子吕泽和吕释之都是亲自登门拜访送上了请帖的。
樊哙慢慢地松开了手,审家的家境还算不错,在村尾也有几亩薄田,哪像自己和周勃,不但没个田产,甚至连个住所都是别个不要的破落晃宅。
审食其见樊哙有些出神,慢慢地把自己肩头从樊哙的手下移开,冲着樊哙怯怯地说了一句:
“哙哥,我,我先去请我爹了,一会儿咱们在吕府喝两杯,喝两杯……”
说完,审食其又笑了笑,转过身,快步朝自己家的宅院走去。
樊哙没有理会,看着审食其的身影,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在他的心头,瞬间涌起一丝莫名的酸楚。
只是,这抹酸楚又转瞬消失。
“贼娘杀,不吃那顿酒又如何!”
樊哙恨恨地说了一句,挥起斗大的拳头,一拳砸在刘季家的土墙头,墙上的土泥块哗哗地往下掉。
“樊哙,你小子砸我家墙头干甚!”
突然,樊哙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回头一看,是刘季扶着老太公远远地过来。
樊哙顿时满脸带着笑,快步迎上前去,双手搀扶住老太公的胳膊,连忙解释道:
“季哥,别气,别气,我就试试我的拳头还硬不硬……”
刘季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两人把刘老太公搀扶进院,等老爷子坐在院里的石头磨盘上歇息,刘季一把拉着樊哙的胳膊就往外走。
“阿季,别忘了我给你说的话!”
刘老太公冲着快要出门的刘季吼了一嗓子。
刘季回过头,对刘老太公笑了笑,挥挥手,转身和樊哙出了门。
“你小子,事情办完了?”
刘季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对樊哙说道。
樊哙停下脚步来,左右看了看,四周无人,他把嘴凑在刘季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刘季顿时脸色大骇,他满脸惊讶地侧过脸,看着樊哙。
“她真是这么说?”
樊哙重重地点点头。
“季哥,这个你放心,那小妮子是任性了一些,但决计不会对我说谎言!”
刘季看着樊哙那张严肃、沉寂的脸庞,知道这家伙不会说假话。
“好,那你先回家,我去找萧大人去……”
没等樊哙有所反应,刘季转身朝村头的那小巷走去。
小巷的尽头就是吕府,吕府是中阳里最大的宅院。
此刻,萧何正端坐在吕老太公的面前,两人之间的矮几上,各自放着一樽米酒。
吕老太公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樽酒,对萧何说道:
“刚刚老夫所言,不知道萧大人意下如何?”
萧何双手放在膝上,眼神深沉地看着端着酒樽的吕老太公,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老太公,萧何家有拙妻,妻生三子,此时让我抛妻弃子,另娶吕家千金,这要传出去……”
萧何摆了摆手。
吕老太公默默地看着萧何,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庞微微地有些有些泛红。
他刚刚对萧何提了一件事,让萧何休了正妻同氏,娶吕家大小姐吕雉为妻。
“这事萧何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萧何端起面前的酒樽,恭敬地朝老太公深深一揖,双手一抬,把樽中酒一饮而尽。
吕老太公见萧何态度坚决,眼角不由得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酒樽,默默地盯着萧何良久之后,才慢慢地开口说道:
“萧大人,你应该清楚,我嫁女与你,于你萧家来说,却是天大的富贵与你!”
老太公的话很轻,轻得只有萧何听得见。
“……”
萧何没有说话,他默默地看着老太公,慢慢地放下空酒樽。
“萧大人,我们吕家用了八百年,才等到今日之华夏;我们吕家用了一百年,才寻找这里来;五十年前,吕家族长就确定了那个天选之人就是你们萧家的……”
吕老太公的话旁人也许听不懂,可是萧何却很清楚。
他很清楚,老头子的话里包含着多少的过往,多少的密事,还有多少残酷的阴谋。
“八百年前,你们吕家就应该夺了这天下的!”
萧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轻轻地摇摇头。
“八百年前,武王伐纣,若无吕姜相助,武王绝无胜算!只是可惜,可惜……”
老太公眯了眯眼睛,他盯着萧何,眼里竟然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
看来,萧何什么都知道。
不错,萧何什么都知道!
八百年前,西岐周文王,周武王伐商,他最重要的盟友就是吕姜部落。
吕姜部落的首领是姜子牙,他把自己的女儿邑姜嫁了周文王的长子伯邑考,伯邑考被纣王以献祭的名义杀了之后,伯邑考的弟弟姬发续娶了自己的嫂嫂邑姜。
周家需要吕姜部落的支持,稳固两家关系的纽带就是婚姻。
有了姜子牙和吕姜部落的强力支持,周武王伐商很顺利,特别是在姜子牙的谋划下,周武王姬发只在牧野一战就定了周天下八百年基业。
“老太公,晚辈还知道,当年姜子牙本想做那螳螂之后的黄雀,姬发举事伐商,最后你们吕家来摘桃!”
萧何看着吕太公那张苍老的脸庞,淡淡地说道。
“……”
老太公没有说话,眯着双眼,盯着萧何。
“可惜,可惜得很,一步之差,让吕家不得不将天下拱手让给了武周。”
萧何有些惋惜地晃了晃脑袋。
“你们吕家先祖子牙不是凡人,他自知自己无缘王命四海,于是就给自己的子孙后代设计了一个长达千年的棋局!”
萧何顿了顿,看着满脸阴沉的吕老太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吕姜子牙,神仙人物,智绝古今,前通远古,后晓千世,他深知一旦自己错过了那个时代,就只能寄希望于后代子孙。”
“吕姜子牙布了这个棋局,你们吕家人历经八百年,谨守祖训,等待时机!可是你们又如何判定我们萧家就是八百年前姜子牙选定的那个人呢?”
萧何很是不解,终于将这个隐瞒心中十年的疑惑问了出来。
十年前,父亲萧圭告诉他,萧家可能就是吕家等待八百年的天选之人!
吕老太公沉着脸,一双如狐狸般的老眼盯着萧何,沉默半晌,开了口:
“五十年前的大梁,五十年前的咸阳,你爹去见了我们吕家族长,老族长根据先祖遗谶,就知道吕家等了八百年的人要出现了……”
萧何慢慢地把身体向吕老太公倾了倾,低声对老太公说道:
“五十年前,还有一个人去了见你们的族长,他是刘季的父亲刘瑞!”
“……”
吕老太公沉默不语,一缕金色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恰巧照在桌上的酒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