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从机床厂工人到文化巨匠，到收藏界泰斗

一、机床轰鸣中的文心初绽

1978年，在北京第一机床厂那台铣床旁边，23岁的马未都正忙着给零件钻孔，而且就在金属碎屑像火花一般四处飞溅的时候，他不时会想起《红楼梦》中贾宝玉所说的那句偈语——“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年轻工人，总是偷偷地把一本《内科学》塞进工装裤的后兜，其实这本书是七年前从父母工作的医院顺手拿来的，厚得跟砖头差不多，却意外地成为他在机械生活中的一个心灵避风港。

在机床厂澡堂蒸腾的雾气中，马未都完成了自己的文学启蒙。

他如同修复青铜器般，拼凑文字碎片；工会黑板报上的生产标兵事迹，并且食堂窗口糊墙的旧报纸，乃至甚至厕所隔板上的打油诗。通过这般方式，将来自不同地方的文字碎片精妙地组合起来。

当工友们，用搪瓷缸子喝二锅头的时候，他正用机床润滑油浸泡，从知青处换来的禁书，那些被查抄过无数次的《简爱》《红与黑》，书页间至今残留着，70年代特有的柴油味道。

二、中国文坛的"野生伯乐"

1981年，当《中国青年报》的印刷机“轰轰”作响的时候；26岁的铣工马未都，居然正在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轻松且愉快地穿越了长安街。

他后座所绑的牛皮纸包内，装着全国读者寄来的五千封信件；那篇整版刊登的《今夜月儿圆》，居然让这个仅小学肄业的人突然间成为了全民偶像。

在王府井邮局，他首次见到王朔，那个怀揣着《橡皮人》手稿的“小平头”之人显得有些局促，就如同一个送错了包裹的邮递员那般。

在《青年文学》编辑部那盏绿色的台灯之下，马未都持续地练习，掌握了“三页识才”这一叫人惊异的绝技。他靠着敏锐的目光和别样的感知力，能够在仅翻阅三页纸的短暂时刻里，精准地辨别出有才华的人。其实这种能力好似他天生就具备的禀赋一样，令人不由为之感慨。

余华的《十八岁出门远行》，且（在其中）携带着杭州梅雨时节所特有的韵味；刘震云的《塔铺》，那稿纸的边角竟然沾有河南老家所独有的麦尘；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在它之中却裹着高密乡野所弥漫的战火。

这位一直穿着劳动布工装的编辑，就像古董商人寻找珍宝那般，专心致志地在文坛里，挖掘出了璞玉。而且在办公室的角落里，那一堆堆，跟小山似的涮羊肉账单，清楚地记载着那个黄金年代，尽情欢乐的情景。

三、海马集团的鎏金岁月

1992年的海马歌舞厅，霓虹灯不停，闪烁着光芒，将斑斓的影子，轻轻洒进了威士忌的杯中。王朔在此处，心情舒畅，细细酝酿着《动物凶猛》的情节与此同时缓缓地品尝着酒液。姜文高高擎起二锅头，并且和刘震云兴致盎然地探讨着存在主义的思想。于谦尚未烫发的时候，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居然常常被梁天逗得哈哈大笑。马未都置身于氤氲的烟雾之中，来回走动，左手握着一块明代的青花瓷片，右手拿着电视剧剧本，仿佛宛如一座贯通古今的文化桥梁。

当《编辑部的故事》把全国观众逗得笑出眼泪之际，马未都悄然躲在首映式的一个角落，用汽水瓶将自己的脸给遮住了。这个缔造了收视奇迹的幕后之人，竟然在庆功宴的前一天夜晚，静静然独自一人奔往潘家园寻觅古董。海马歌舞厅倒闭时遗留的43万亏损，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稍稍有些奢侈的玩笑而已；“当年倘若把资金全都用以购置四合院，现今或许能换回半个紫禁城的宝贝。”

四、收藏江湖的降龙十八掌

1996年，在琉璃厂的晨雾里；马未都蹲在地摊前的身影，就像老僧入定那样。当他把全家买彩电的积蓄换成钧瓷挂屏之际，妻子竟然以为他犯了失心疯。这个老是穿着回力鞋的“破烂王”，却在十年当中练成了那比CT扫描还更精准的鉴宝之眼：宋代官窑的“紫口铁足”，明代家具的“包浆温润”，在他的指尖流转着，仿佛是穿越时空的摩斯密码。

在故宫青铜器馆幽暗的展厅内，马未都自身携带的三截电池手电筒，照亮了商周饕餮纹那较为隐秘的部分。保安一开始以为他是文物贩子，而且实际上直至发觉他能够闭上眼指出展柜里瓷器移动过的痕迹——那些历经长久岁月的凝视，居然已然将器物纹路深深地刻进了视网膜的内里。

五、观复博物馆的文化密码

2007年秋，朝阳区观复博物馆的宋代瓷器厅，马未都正给00后讲解员传授独门心法："要让姑娘们看懂康熙豇豆红，得先带她们读《牡丹亭》。"在"万物并作，吾以观复"的牌匾下，北宋汝窑天青釉洗与明代黄花梨交椅的对话，暗合着他"物我两忘"的收藏哲学

在一次央视鉴宝活动里，持宝人极为谨慎地捧着那件破碎的元青花，进而提出索赔要求。马未都凝神注视着断面处那一抹独特的火石红，随后慢慢说道：“这些裂纹之中，竟然留存着七百年前窑工的指纹。而且残缺所呈现的美，本身就带着一种圆满的意味，恰似人生。”就在观众席传来一阵骚动之时，他轻轻拭去瓷片上的尘埃，接着讲道：“残缺之处，往往蕴含着圆满之感，就像人生一样。”这般将冷冰冰的文物赋予人性温暖的能力，让观复博物馆的玻璃展柜似乎都隐隐透出生命的气息。

六、文化摆渡人的三重境界

现在的马未都，就跟一件包浆很温润的明式家具一样，它既有宋瓷那种内敛的气质，又散发着青铜器那般沉稳的分量。在《观复嘟嘟》的摄像机跟前，他能够很自如地用机床厂的故事来对《核舟记》进行重新解读，并且会以一个收藏家特有的视角去再次品味《红楼梦》。当年轻人问“怎样才能找到人生的方向”的时候他的回答常常带着铣刀那样的锋利：“我从来不会设计路径，只是在每一个转折的地方捡起时间留下来的碎片。”

从文学的推手，到收藏的大鳄；从影视的鬼才，到文化的使者，马未都以60年的光阴，竟完成了对“斜杠人生”的极致诠释。

正如他曾修复过的那些残缺文物一般，其人生价值，恰恰就在于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身份裂痕。编辑所具备的敏锐，成就了鉴宝时的洞察；在机床厂的那段经历，淬炼出了豁达的哲学理念。

在这个追求"垂直领域"的时代这位文化杂家告诉我们：真正的传承者，从来都是打通任督二脉的江湖散人。

当故宫角楼的夕阳，慢慢地把那平静的护城河染成红色的时候，六十四岁的马未都，还骑着他的二八式自行车，在幽深的胡同里不断地穿梭。后座的木箱里，新找到的民窑瓷片，跟《海马歌舞厅》的剧本安安静静地放在一块儿，就好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平行世界，无意间有了关联。其实这也许就是他给这个时代的一种启示：在机器大量生产的时期，做一个饱含深情的“文化拾荒者”，在废墟中竭力拼出文明的绚烂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