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他要丁克,却背着我儿孙满堂,四十多年他在两个家庭来回奔波

发布时间:2025-02-04 06:47  浏览量:15

难道她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吗?

「我有没有开玩笑,你问问赵望书就知道。」

于是,她转头问赵望书:「怎么回事?」

赵望书依旧沉默着。

连叽叽喳喳的小孙女都不说话了,只眨着眼睛看着我们。

周遭只有风雪的声音。

这种诡异的安静让何青青终于急了,她摇晃着赵望书的身子:「愣着做什么,你说话啊!」

很久之后,我才听见赵望书艰涩地说:「她……是我在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可是我们在1990年的时候不是已经领证了吗?结婚证就在家里啊,我去拿。」

赵望书拉住了她,声音很小:「和你的那张……是假的。下面的章是我私下让人盖的,没有法律效力。」

闻言,何青青手里的那串糖葫芦掉在了地上,被新下的雪覆盖。

她看着赵望书,又看看我,颤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顾我在场,赵望书立刻拉住了她的手:「但是青青,证虽然是假的,我对你的爱意确是真的。我爱的一直你,我和她结婚只是为了个城市户口啊。」

雪落在我的颊侧,一片冰凉,却抵不过心中的寒凉。

我听见赵望书和何青青说:「我知道你腿脚不好,一到冬天就犯病,特意每年都来陪你过冬。」

「我不想要孩子,你说你想让生命得以延续,我便和你生儿育女,抚养后嗣。」

「当年我冻晕在路上,是你把我捡回家。这么多年,你一直是我的心之所向,是我穷其一生哪怕两地奔波也要守住的明月。」

我就这么站在风雪里,听他当着我的面,诉说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情深义重。

赵望书的儿子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也走出来。

看见我后,他微微一愣:「爸,你不是说她病重住院吗?怎么跑过来了?」

他好像知道我的身份,冷冷地看着我,眼中是满满的不屑:「你是来找我妈的麻烦吗?我妈什么都不知道。是你自己留不住丈夫的心,别来祸害我妈。」

他还劝何青青:「妈,领不领证没那么重要。只要我爸爱的是你,那就够了。」

「你想啊,她病重住院,我爸都能抛下她跑来找你。这足以见得你在我爸心中的地位,对不对?」

何青青也被瞒了几十年,此刻知道消息后情绪崩溃。

赵望书和儿子忙着安慰泪眼朦胧的何青青,没有一个人理我。

明明我也是受害者,我也刚刚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可为什么他们看我的眼里充满了愤怒,仿佛我才是那个施害者呢?

还是赵望书的小孙女注意到我,将手里最后一串糖葫芦递给了我:「奶奶,你是哭了吗?吃点甜的不哭了。」

「奶奶,外面好冷啊,你的嘴唇都冻紫了。你去炕上坐坐吧,那里暖乎乎的,可舒服了。」

屋前一片吵嚷,我摇了摇头,独自转身离开。

没有人发现,赵望书那时还在手忙脚乱地哄着何青青。

我没想到,这场风波里最先给我打来的电话的,居然是赵望书的儿子。

6

赵泽杭约我在松花乡的餐馆见面。

我刚坐下,他就开门见山地与我说:「我希望你能把我爸还给我妈。」

我喝了一口热水,没有说话。

他的音调陡然拔高:「陈女士,你要有做人的基本底线吧?我爸陪了你那么多年,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你也该知足了。」

「你在大城市里享尽荣华富贵,我妈在小村庄里操持着农活。现在我爸老了,你就不能把我爸还给我妈吗?」

我在大城市里享尽荣华富贵吗?

我偏着头,思考着自己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我是芭蕾舞剧演员,赵望书是名医生。他总说他救死扶伤,职业更加崇高。

他还说我是女人,该为家里多做点事。

所以,他累了一天回来可以瘫在沙发上,我在下班后还要为他洗衣做饭。

他每年冬天去趟佳木斯,我也想出去看看。

可他爸瘫痪在床,他妈患上肺癌,我得留在家里照顾公婆。

等送走公婆后,我也老了,愈发不爱走动,安逸地待在杭州。

这辈子一晃眼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看着玻璃杯里晃动的水,忽然有些恍惚。

我的人生,好像贫瘠又单调。如果一定要说一种颜色,大抵是灰色的。

见我没有回答,他拍着桌子,脸色涨得通红:「陈女士,你还要霸占我爸到什么时候?你是家庭条件好一些,但那又怎么样?后来爸的收入比你更高,你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助力了。」

「他的真爱是我妈,我妈可是救了他的命。这么多年他没有和你离婚,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做人不要太贪心,该放手的时候学会放手吧。」

他不知道,其实我早就不想要赵望书了。

在他撇下病重的我独自去佳木斯时。

在他毫无关心我的病情,让我一个人过年时。

在得知他在两个家庭里来回奔波时。

「你觉得你爸这样的男人,需要我去争抢吗?」我淡淡地问他。

他一怔之下,冷笑问我:「我爸这样的成功人士,难道不是你们女人抢着要的?」

「他是医学大拿,饱受业内认可,又有一笔丰厚的退休金。我知道你舍不得放手,但也不需要这样颠倒黑白吧?」

说到这里,他「咻」地站了起来,一锤定音:「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你享了这么多年的福,现在该轮到我妈了。反正你也无后,分点钱能过完这辈子就成,我爸的那些财产都是给我的,你别惦记。」

「有些话我爸不好开口,我来帮他说。」

赵泽杭居然劝我:「我爸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希望你在离婚后不要抹黑他,别把我爸妈的事说出去。毕竟,我爸名誉受损对你也没有好处吧?」

我看着他笑出了声:「有好处,能让我心里畅快一些。」

他气得夺过水杯,就要往我脸上泼,口中还骂个不停:「泼妇!」

水泼了出去,却不是泼在我的脸上。

何青青挡在了我的面前。

她穿着旧得发白的长袄子,眼睛肿得像颗核桃。饶是如此。她还是梳好了头发,体体面面地出门。

「妈,你怎么来了?」赵泽杭看向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不悦地问:「你们怎么把妈带来了?」

何青青没有理会他。

她用长满茧子的手取了两张纸巾,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水。

然后后退一步,对着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对不住,陈家妹子。」

7

这一鞠躬,结结实实把我吓了一跳。

赵泽杭连忙拉住了她:「妈,你朝她道什么歉?她霸占爸爸那么多年,是她该和你道歉!」

「闭嘴!!」

何青青是个执拗的老太太:「陈家妹子,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如果我知道赵望书已经娶妻,我一定不会和他产生任何交集。也怪我傻,他骗我说他是个药贩,这些年在外经商,我便信以为真。」

「我不会用智能手机,现在也只会拿手机打打电话。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可我太蠢,被他骗得团团转。」

「很可笑吧。」她轻轻摇着头,「我从雪地里拖回来,成宿搓热双手救回来的男人,骗了我这么多年,让我没名没份给他生儿育女。在古代我这叫什么?连妾都不配不上,是外室吧?」

「真是……太恶心了……」

那一瞬间,我有点迷茫。

同样都是被欺骗,我一时不知道何青青惨,还是我惨。

在这个年纪,本来我们都该经营着正常而简单的婚姻,在人生的最后一程和伴侣相扶相持。

「不管怎么样,不管是不是出于本心,我都破坏了你的家庭,我向你道歉。」

她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地告诉我:「从今以后,我和赵望书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赵望书其人,不配我爱,也不配原谅。」

「妈,你疯了吗?」赵泽杭失声问道:「你都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现在这是在闹什么?」

「你在矫情些什么啊?离了爸,谁给你生活费?难道你想指望我?我有自己的小家庭要养,手头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了。」

何青青怔怔地看着她的儿子:「你早就知道他有真正的妻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泽杭说得理所当然:「和你说了,不是徒增烦恼吗?」

「我读初中时就发现了。爸还带我去过杭州他们的家。你是个纺织工人,赚不了多少钱。如果你和爸闹别扭,谁来养我?」

「我现在重点医院的工作是爸托人给我找的。你能做些什么?不就是给我带带女儿吗?」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甚至亮了起来:「妈,你趁着这个机会和爸结婚,爸的钱那么多,他走后你也是法定继承人了,能分不少钱呢!」

何青青看着她的儿子,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呛出了眼泪。

她的儿媳震惊且失望地问自己的丈夫:「这种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我嫁过来六年,妈怎么对你的,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说这话……真不是个东西!」

我突然觉得,没有孩子也不是一件很令人遗憾的事情。

如果生出这样的孩子,我倒宁愿绝后。

何青青既然不知情,那我就没有生她气的必要。

我要了她的联系方式,问她:「赵望书骗了你这么多年,甘心吗?」

她枯瘦的身子微微佝偻着,整个人缩在旧袄子里。

我在杭州被赵望书骗了四十年,为他伺候公婆,助他事业攀升。

她守在佳木斯的小乡村里,等着每年冬天与赵望书难得的相聚。

我们本不该过这样的人生。

何青青没有言语,只紧紧牵着孙女的手,眼底有浓浓的失望。

我告诉她:「我想做一件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帮助。你考虑一下吧。」

8

离开松花乡后,我没有立刻返回杭州。

因为我突然发现,在过去的七十年,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没看过下午四点的落日,也没感受过耳朵都要冻裂的感觉。

我忙忙碌碌地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终点在哪,连沿途的风景都没有留意。

我突然很想停一下,不再这么急匆匆地赶路。

于是,我在佳木斯市又待了几天。

这些天,赵望书给我打了几通电话,我没有接听。

听说他在松花乡的那个家近来鸡飞狗跳。房子是何青青的,何青青把他赶了出去。

赵泽杭站在他父亲那边,和何青青吵了起来。

他甚至威胁何青青,说如果不让赵望书进去,他就和何青青断绝关系。

何青青是个坚韧的女人。她可以在联络不到赵望书时,苦苦等他十几年。

也可以在看清他的面目后,毅然决然斩断了长达半个世纪的纠葛。

于是,赵泽杭带着赵望书住在市中心的房子里。

他们的事情我并不关心。

我现在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独自沿着松花江散步。江面被积雪覆盖,白茫茫一眼望不到头。橘粉的夕阳从江的彼端缓缓坠落,再跌进昭昭星野里,晕开橙子色的霞光。

我试过铁锅炖,尝过锅包肉,马迭尔冰棍只吃一口就冰得我牙疼,最喜欢的还是黄桃罐头。

我又坐车去了抚远,在那里迎接祖国东方最早的日出。

晨曦金色的阳光洒在东方哨岗上,洒在漫天飞舞的芦苇上,再洒在我们这群天南地北相聚在此的人上。

所有人都在欢呼呐喊。这片冷峻克制的大地,孕育出许多真诚炙热。

此前我从未来过东北,对它的所有了解,来自于别人的口述。

我听他们说,上个世纪,这里叫北大荒。

再早一点,这里在沉重的战争里苦苦挣扎过。

但现在,这里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和祖国同步前进。

残酷而丰饶的自然,坚韧而不屈的抗争,辉煌而热烈的新生,都交织在这片黑土地上。无论荒芜还是富饶,她都挺直着脊梁。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忽然觉得心潮澎湃难抑。

后来,我还去了趟北京。

清晨,我在天安门前看见了心心念念大半辈子的升旗仪式。

庄严的国歌奏响,我和所有人一起哼唱。

在五星红旗升到顶端的那一刻,太阳升起来了。

照耀着国旗,照耀着天安门,也照样着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我们。

我不由得热泪盈眶。

我的祖国,她走过风雨兼程的五千年,经历百年血泪史,曾伤痕累累、摇摇欲坠。可当黎明的曙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时,神州四处重新生机勃勃。

和这些比,我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日子是自己的,我得朝前看啊。

这段时间,有个大学的舞蹈学院频频给我打电话,想返聘我。

一来我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二来赵望书的事情让我郁郁寡欢。

但这天,我给学校回了电话。

我说:「好。」

我会月底去学校任教,进行动作指导。

只是现在,我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我拨打了何青青的电话:「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去告他吧。」

根据《刑法》第二百五十八条规定,赵望书触犯了重婚罪。

我和何青青准备联手提交证据,起诉赵望书。

9

赵望书得知消息后,给我打了电话,哑着嗓子让我别这样。

「兆和,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你至于这样吗?」

「你要是想留住我,那你没必要如此。我可以不和你离婚,也可以回到你身边。」

我在温习舞剧知识,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何青青不要他,他又灰溜溜地回来找我。

可我又不是垃圾桶,凭什么要装垃圾呢?

赵泽杭也给何青青打了电话,劈头盖脸就是质问。

「妈,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呢?」

「知道,你爸可能要坐牢。」

「知道你还这样,为什么啊?」对面赵泽杭声嘶力竭地问她。

电话这头,何青青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想给我的青春 ,我的人生一个交代。」

「我做了几十年见不得光的老鼠,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现在想想都觉得膈应得慌。他坐牢也好,拘役也罢,哪怕是缓刑,都是对我这几十年的一个交代。」

哪怕赵泽杭疯狂反对,以不赡养作为威胁,她都坚定地选择了起诉。

就在我们准备起诉材料时,我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我要任教大学里的人事。他委婉地提醒我:「陈老师,您看看您是不是要注意一下私生活?如果是假的及时澄清,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学校不聘请私德有损的老师。」

我微微一愣,请他说具体一点。

他给我发来了一个网页的链接。

我点开后,愣了一愣。

赵望书比我想象中更加恶心。他竟然先发制人,请媒体写了一篇报道。

报道的名称叫:「爆!医学大拿的妻子原来是这样的!」

报道里说,我在明知赵望书下乡时有爱人的情况下,还以他的工作为威胁,还强迫他娶我。

说我不能生育,婚后沉迷歌舞,好吃懒做不顾家,从未尽过妻子的本分。

而赵望书厌弃我逼婚的行为,始终坚守对初恋的爱意,和我只是表面夫妻。

他和何青青是有情人不得已分开,我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恶毒女人。

底下的评论都在抨击我,赞扬赵望书对初恋的情深不渝。

他甚至放出我年轻时穿着芭蕾舞服跳舞的照片,污蔑我私生活混乱。

我看得怒从心头起。

我想找何青青帮我澄清,可我拨了几次她的电话,她都没有接。

最后直接变成了空号。

在这时,赵望书给我打来了电话:「兆和,看见报道了吗?」

「我也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只要你不起诉,我可以站出来为你说话,平息这次风波。」

「何青青呢?」

赵望书顿了顿,告诉我:「泽杭给青青换了个手机号码。她也想清楚了,毕竟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之间还有个儿子,她不忍心做那么绝。」

「只要我和青青不承认,哪怕我有一个婚外子,也不好判定我重婚。起诉的念头,你打消吧。」

说到这里,他深深叹了口气,有些唏嘘:「青青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她没有那么温顺,变得偏执了很多,像是长出了爪牙。」

「我想回杭州,以后也不会每年去佳木斯了。我们继续过日子吧。」

「我只想离婚。」说完,我挂掉了电话。

流言甚嚣尘上,有人在网络上对我破口大骂,恶毒地诅咒我。

大学那边又打了几次电话,要我尽快平息这事。

我写了一篇很长的自证,附上了1991 年因车祸无法生育的报告,可总感觉少些说服力。

犹豫着该怎么发的时候,我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陈家妹子,是你吗?我是何青青。」

「他们有家里的钥匙,给我换了个新手机,我这几天联系不上你。幸好儿媳找到原来的电话,导出了你的号码。」

「我不会订机票。你能不能帮我定张去杭州的票,我现金打给你。我去找你,我们去起诉。」

何青青真的坐飞机来了。

我去机场接她时,她还穿着那件发白的袄子,朝我感慨:「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还能坐一次飞机。」

「而且,我是自己一个人坐的。我问了好多人怎么走,他们都很耐心地教我。」

我提交了赵望书重婚证据,申请了离婚,又带何青青和新闻记者见了面。

我们分别讲述了各自的遭遇。

记者目瞪口呆地听完了一切,立刻写了两份报道。

一份是我的视角,一份是何青青的视角。

当天网上,这份两报道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网友们惊讶于他两头瞒的无耻。

评论区底下一片谩骂,网友说他德不配位、道貌岸然。

有人问:「亏我前些天还为他的世纪爱情落泪。他怎么好意思说出那些话,怎么好意思诋毁陈老师的?」

也有人说:「我爸和赵望书差不多大,也是频繁出差。我得提醒一下我妈,看看我爸到底什么情况。」

我给何青青念着评论。

她笑了笑,说:「真好。希望所有的欺骗都能被发现,所有的隐瞒都能等到真相大白的这一天。」

赵望书重婚一事很快被查实清楚。

他与我有法律婚姻,与何青青有事实婚姻,构成重婚罪。

由于此案影响恶劣,法院从重处罚,判了他两年有期徒刑。

没多久,我的离婚判决也顺利下来。

因赵望书属于过错方,财产大多分到了我的名下。

我终于彻彻底底和他划清了关系。

因为没有孩子,此生再也不会有任何牵绊。

何青青又回了佳木斯。

她说她待东北待了一辈子,实在受不了南方的湿冷。

她还朝我抱怨,问我杭州这么冷,为什么冬天没有暖气。

「现在还不到零下呢。你等春天再来杭州,到时候乘着轻舟短棹游西湖,在绿柳如烟里看钱塘江上升明月,闻满觉陇桂雨芬芳。」

「秋天也成,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夜听菱歌一片。」

她帮我整理大衣的领子:「你是个文化人,出口就有诗意,我好羨慕。」

「等我回去了,我就去报名我们那的老年大学,多学点东西。」

送何青青离开时,我觉得有些奇妙。

按理说,我和何青青该势不两立。

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剑拔弩张。我们都是受害者,所以能最大程度地共情彼此。

下午,我又回到了学校。

舞蹈教室里,大学生们一个个朝气蓬勃地等着上课。

和她们待久了,我总觉得自己也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

我仔细纠正着她们的动作。

学生有的时候会起哄,让我给她们跳跳以前的舞剧。

我一边跳,她们一边录像。

有一天,一个学生神秘兮兮地和我说,我在网络上有十万粉丝了。

原来她设了个账号,专门发我跳旧舞剧的视频。

我点开评论看了一下。

热评第一是:「明明隔着屏幕,却依然能感觉到争取自由与解放的澎湃热血。」

我喜欢这个评论,在后面点了个「爱心」。

虽然我跳得没有以前好,很多高难度的动作都做不来了,但学生总爱夸我。

何青青也时常和我联系。

这天,她忽然语气沉重地和我说:「赵泽杭离婚了。」

10

何青青之前一直以赵泽杭能进重点医院为荣。

后来她才知道,赵泽杭学艺不精,是赵望书托关系才把他硬塞进去。

他医术不好就算了,竟然还违反规定,向病人家属索要钱财。

之前赵望书在,还能给他兜底。

现在赵望书进去了,没人帮他担事。

于是,赵泽杭被医院解聘,又因为数额较大,面临着刑事案件。

他的妻子早就想和他离婚了,如今更是闹着不可开交。

现在他们成功离婚,孙女的抚养权归女方。

我问何青青:「你怎么想的?」

「挺好的,离了好。只是我没想到我亲手照顾大的孩子,长大后会变成这样。如果他在知道赵望书重婚的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还能多过十几年自由日子。」

「我鼓励他学医,是希望他能救死扶伤,而不是借机敛取钱财。我这辈子勤勤恳恳,不做恶事。我总觉得这样的人,不配做我的孩子。」

「没事,他离婚后,我就当少了个儿子,多了个女儿呗。」

何青青豁达了许多,她还和我说,她在老年大学里学会拉二胡,是拉得最好的那个。

两年后,赵望书出狱了。

他的恶劣事迹人尽皆知,那天没有一个人接他。

他来找我时,我正在上满觉陇的别墅里浇绣球花。

「兆和。」

如果不是他喊我名字,我差点没认出他来。

赵望书老了许多,脸上皱纹横生,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垂暮之气。

他大半辈子都享受着名利带来的快感,如今出狱,一切都没有了。

赵望书很难适应。

我笑了笑:「你现在真老。」

「你倒是一点没变。」他看着身着酒红色团花旗袍的我,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还更好看了。」

然后他试探地问我:

「我们,还有可能吗?」

我养了一只边牧,我让边牧将他赶出了门。

他在外面拍门:「兆和,你如今无儿无女,离了我,万一生病了,谁能照顾你啊?」

他真的是乌鸦嘴。

这话说出来没多久,我就生了场病。

幸好只是普通感冒。

我请假在家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赵望书在门外大喊:「兆和,没人照顾你,不如让我来吧。」

可他话音刚落,一群大学生就跑了过来。「陈老师,听说你病了,我们来看看你。」

「吃点水果,早日康复!」

「陈老师,我买了牛奶,你好好补身子。」

他们对着我嘘寒问暖,看得赵望书傻了眼,灰溜溜地离开。

后来,何青青给我打电话,说赵望书又去了佳木斯。

想投奔儿子,结果儿子还在服刑。

于是,他又去找何青青了。

他到松花乡的那个平房时,何青青穿着时髦的羽绒服,正在屋前拉二胡,惹得一众老头老太太夸赞不已。

赵望书哑着嗓子,喊她:「青青。」

「你怎么……好看了这么多,不像是我记忆中那个朴素的农村女人了。」

何青青闻言收了二胡,和街坊邻居对望一眼。

东北人,到老都是豪爽。

几人哄而上,又喊来年轻小伙,直接将他赶出了村子。

何青青打电话时还和我感叹:「他老了真多,看样子应该活不长了。」

她说的没错。

多重打击下,赵望书身体每况愈下,住进了医院。

没有人看望他。

他的老朋友、学生们,唯恐被他牵连染上污名,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我和何青青更不会去。

但我去医院体检时,还是从护士口中听说了赵望书的消息。

11

她们说,赵望书晚景凄凉。

他站不起来,在床上呕吐失禁。

没几天,就被人发现死在病床上。

死前孤孤零零,死后不肯瞑目,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何青青知道后,哦了一声。

最近我指导的一出舞蹈剧在全国巡演,刚好到哈尔滨演出。

我问何青青:「你要来看吗?」

何青青很爽快地答应了我。

这出舞剧的名字叫《山河万万里》。

从百年前的山河破碎,演到如今的山河无。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极目北望,是长城内外,惟余莽莽。放眼南眺,是春牛春杖,无限春风来海上。谢幕时,掌声雷动,久久不曾停歇。

何青青和我一起坐在观众席上,眼中饱含热泪。

她转头对我说:「我是个文化不高的人,也不怎么会表达。但现在,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华夏是一首永春不枯的绝唱。」

是啊。

九州山河,古今不朽,万世千秋。

这也是我和何青青余生共同的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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