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武汉印记之四：承载一座城市记忆的江汉关

潮新闻客户端 葳蕤陈风

万里长江第一桥蛇山桥头堡观日出。

武汉长江大桥与龟山电视塔。

武汉朋友小王告诉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她心里有两座丰碑，黄鹤楼和江汉关。前者因以李白为代表的古今诗人妙笔生花而扬名立万耳熟能详；后者对于外地朋友来说则会生分许多。

小王推荐我去江汉关看看，还特地规划好了前往的路线图。她口中的江汉关位于汉口沿江大道与江汉路交汇处，是武汉近现代经济发展的原点，城市化的起点。

薄雾弥漫的冬日早晨，作者漫步长江岸边。

武汉有句老话，所谓汉口，就是听得到江汉关钟声的地方。悠悠钟声是老武汉人对江汉关的不了情：在跨年之夜、在牵手之时、在闲暇之余，人们都会不约而同的相聚在这里，更多的是拍照留念……是情怀？是怀旧？是俗成？谁也说不清。

武汉长江中华一号码头。

我下榻酒店在武昌区临江大道积玉桥区块，与江汉关隔长江相望。按小王规划的路线图，我用完早餐后就出发，到中华一号码头时，渡轮刚驶离，正欲在售票窗口问询，一位渡口工作人员模样的小伙见我一脸银髯，礼貌地过来打招呼问候，告诉我渡轮每20分钟一班，并且说，不要直接用支付宝刷，从其页面顶端的“出行”进入，找到公交乘车码可省下两毛钱。我感谢小伙的热情坦诚，于是，趁着候船空隙我们聊了起来，得到相关的信息是渡轮普客航班单程票一块五，票价很是亲民，班次从早6点一直到晚8点，夜间航班是晚8点10分至11点30分，往返十分便利。

长江渡轮上眺望薄雾中的武汉绿地中心606米高楼。

雾锁长江。

长江渡轮上眺望下榻酒店Westin。

不一会儿工夫，我告别小伙登上了去往对岸的渡轮，人还在船上就听到了按点敲响的威斯敏斯特钟声，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时间，正好10点，不差分秒。如今，上海和广州的海关大楼也使用此曲报时。

上岸后很快来到江汉关大楼下一片开阔地，这里摆满了正盛开的各种造型的盆栽菊花，看标语似乎在举办一个“菊舞华章，魅力江汉”的主题菊展，操着不同口音的人们在摆着各种Pose拍美照。大楼正面高峻伟岸的8根“科林斯”花岗石廊柱，气度非凡，需要二人才能合抱过来。我拍了几张江汉关大楼的外观照后，径直走了进来，游客不多，工作人员照例的进行预约码验证和安检通行。

江汉关大楼外观。

看介绍后，知道大楼由英国建造师设计，恒纪建筑公司承建，1922年动工，1924年落成。这座具有典型英伦风格的大楼已整整走过了一个世纪。主楼顶端镶嵌的“江汉关”三个大字，出自曾任湖北省教育厅厅长、著名书法家宗彝（1875—1935）之手，据说这三个字当时的润笔费是纹银500两。

高出地面80多米的钟楼，四面拥有直径约4米的钟面，针长近2米。由美国蔡司脱斯钟表公司制造的7个不同音阶的大钟，每日按时敲响，按刻奏乐，钟声洪亮，夜深人静时三镇可闻，形成当地人们心目中的时刻中心。威斯敏斯特钟声来自英国，到了整点敲钟奏乐，伦敦市民听到钟声便核对时间，渐渐声名大振。由于敲响钟声的大笨钟毗邻威斯敏斯特教堂，又坐落在伦敦威斯敏斯特区，故钟曲因此而得名。

江汉路步行街远观江汉关大楼。

2001年，江汉关大楼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2年起，这里成为江汉关博物馆，展示武汉开埠以来的百年历史，而大楼本身就是镇馆之宝。它历经了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屈辱苦难的岁月，是中国从闭关自守走向开放包容的见证者，是武汉沧桑历史的纪念碑，具有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和建筑艺术价值。

室内展品分布为三个楼层，每个楼层所展示的侧重点不同。‌‌我边走边看边记录着。

底层‌：包括展厅出入口、咨询中心、语音导览中心、青少年活动中心和商店。布设有用于参观导览和有关武汉城市史、租界史、海关史资料查询的多媒体触摸屏，是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生动场所。

‌一层‌、二层：集中展示主题为《江汉朝宗——武汉城市现代化历程》展的第一单元《汉口开埠——武汉城市现代化的开端》；第二单元《艰难跋涉——武汉城市现代化道路的曲折探索》；第三单元《走向辉煌——武汉城市现代化的发展与腾飞》。此外，还包括报关大厅、波罗馆以及钟楼微缩复原室、税务司、秘书课、江务课等海关旧址的复原陈列。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战败的清政府被迫与英、法等国签订丧权辱国的《天津条约》《北京条约》。1861年，汉口被迫开埠。1862年，江汉关设立。外国侵略势力纷纷入侵武汉，设立租界，掠夺经济财富，实施文化渗透。

《天津条约》为何增设汉口开埠？只因侵略者觊觎九省通衢的“东方茶港”。当时的汉口不仅成为了中国最大的茶叶集散地，也是全球茶叶贸易中心之一，这个地位一直延续到20世纪初。为了打败作为竞争对手的英国商人，老毛子在汉口开设专门生产砖茶的工厂，以低廉的价格购入原材料后，即刻投入成品茶生产、包装，再通过海陆联运将茶叶经海参崴运回本国。

彼时，俄国商人在汉口收购一担茶叶，刨去生产加工运输的合计成本7两左右白银，而在圣彼得堡的销售价格将接近260卢布，折合当时的白银兑换价约140两，毛利润达2000%。

外国资本的疯狂逐利迫使武汉从传统内陆集镇向对外开放型近代城市艰难嬗变。与此同时，也日益成为西方列强倾销鸦片的巨大市场及其控制华中腹地的中心据点，其半殖民地半封建化程度进一步加深。

19世纪初的武昌、汉口、汉阳三镇，已经饱受鸦片毒害。林则徐于道光十七年(1837)农历三月被任命为湖广总督，他在武昌、汉口、汉阳和长沙等地开设禁烟局，委派得力官员，雷厉风行地开展禁烟，“即商之湘鄂两巡抚，大举严禁”。林则徐认为“烟具先宜收缴净尽，以绝馋根”。对于烟犯“宽猛兼施，呈缴者姑许自新，隐慝者力加搜捕”。

1838年9月26日，林则徐在武昌率同湖北巡抚及州县官吏，于督署外先行焚毁省城武昌所缴烟枪1264杆及烟斗等。10月27日，林则徐与湖北巡抚督阵，于今武昌阅马场校场上把从三镇起获的烟枪1700余杆当众刀劈槌碎，搜缴的1.6万两烟土烟膏及其余膏残渣也一并销毁。林则徐在湖广禁烟，举措有方，成效卓著，一时间“贤名满天下”。道光帝认为林则徐在湖广禁烟“所办甚属认真”，这才有了之后的奉命为钦差大臣，赴广州燃起虎门销烟的冲天烈火。

近百年来，武汉人民为寻求城市现代化道路进行了艰辛探索。晚清名臣张之洞实施湖北新政，使武汉成为近代中国重要的工业基地。资产阶级革命派发动武昌首义，推翻封建帝制，推动了城市早期现代化的进程。但是，洋务新政下的城市变革与资产阶级共和之路，均未能改变武汉人民被奴役、被压迫的命运。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革命斗争，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性质，也彻底改变了武汉城市的命运，为武汉城市现代化的全面发展奠定了基石。

无论是历史探索者，还是艺术爱好者，江汉关都将为你带来不一样的体验。这里，没有人头攒动的场面，没有人声鼎沸的困扰，让你在足够安静的氛围中，慢慢移步，慢慢阅读……在两三个钟点的时间里，能大体看懂江汉关的前世今生，其中引人入胜的是在一些细节展示和文字表述上尤为精巧，没有乏味感。

晚清牙雕名片盒。

晚清黑漆骨彩绘折扇。

穿过文献展示区，看到墙上古色古香的挂钟，是那个年代特有的样式。纯手工打磨的原木外框不仅增添了挂钟的质感，且看上去每一个细节都折射出工匠们心灵手巧的制作技艺，尤其是那不知疲倦的摇摆器让时间的流逝有了仪式感，带给屋里的主人神奇的解压与疗愈力量。虽然，不知道它从何时起停止了摆动，但仿佛还能听得到它饱含岁月积淀的呢喃……

与此相搭的还有墙角的书柜和茶几都非常有品质品味。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不仅勤勉工作，还十分热爱生活。想象着曾经的他们坐在某一席工位上，在放松的那一刻，听着窗外江面上的汽笛声，马路上的汽车喇叭声，抑或市井小贩高亢而带着调调的吆喝声……而这一晃，已是百年。

江汉路步行街街景。

江汉路步行街街景。

今天，透过依然领先的由金属盐着色的彩色玻璃窗，或者有机会登上江汉关钟楼瞭望台，既可以俯瞰汉口港日新月异的变化，也可以领略大江东去的激情与澎湃。

如果用一座建筑来概括武汉百年的不懈抗争、艰难探索、百折不挠的发展历程，江汉关无疑会是最具代表性的那一座。它不仅见证了武汉三镇一步步走向现代大都市的曲折历程，也留存了中西方文化交互碰撞、武汉开埠开放走向世界的历史印记。有人说，假如少了江汉关，就会缺失解读武汉开埠历史的一块“拼图”。

因为，这里承载了这座城市太多的历史记忆，是每一位到访武汉的游人不该错过的历史文化圣地。

响彻百年的威斯敏斯特钟声从这里发出，它敲响的是中西方文化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