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可以被消灭，却不能被打败——住院札记之二

这篇文章的标题，是美国作家海明威的话，我很欣赏。走进手术室时，我默诵这句话给自己壮胆。即使麻醉不醒或手术不治，希望亲属不必怨天尤人——谁也不能保证，上了手术台的人绝对能起死回生。因此，我在手机中留下了四句话：

天阴天晴不在人，

月圆月缺贯古今。

生来死去多少事，

灰飞烟灭一捧尘。

现在看这话似乎有点消极，其实不然。活人可以是天子，可以是黎民；可以是贵胄土豪，可以是贩夫走卒，而死了呢？奈何桥不会为你开后门，殊途同归有先后，黄泉路上无贵贱。

结果证明，由于思想准备充分，手术后的疼痛没有预料的那么严重，持续的时间也有缩短。真可谓凡事予则立，不予则废。

我的这个“予”，是8月份去上海开始准备的。我走访的11个同病人，只有一人垂垂危矣，而且还是自己满不在乎导致的。其余10人不但都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于是，我从9月份开始，把记忆深处关闭了几十年的美好与丑恶扒理了一遍，列出32个小题目，打算每日以千字文的形式，向手术台挺进。从10月1日《紫薇与我同悲喜》开始，迄至今日没有停止。手术前后三天中断的千字文，我都在身体恢复期补上了。

这期间的意外收获是我居然有了看电视剧的时间。

屈指算来，从创作报告文学《西陲将星》《铁血将军旷世情》，到创作长篇小说《鹅头岭》《丹石魂》《天苍苍》，我整整15年没有看过一部完整的电视剧，新冠荼毒以来连电影院也没去过一次。

住院期间，央视播放《希望的大地》《上甘岭》《人民的警察》三部电视剧，每晚看两三个小时，倒不觉得日子苦闷，但再好的电视剧也抗拒不过疼痛。怎么办？向医护人员诉说，向儿女诉说，向朋友诉说……都被我自己一一否定了。理智告诉我，让别人分享快乐是分享甘泉；向别人转移疼痛是转移苦水。

镇痛泵取消前天，我即在手机上写文章。这固然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原来的写作计划，也有检验脑子在深度麻醉后记忆力损伤的程度。镇痛泵取消后，我晚上以背诵唐诗宋词打发时间。有时候还强迫自己背诵《文观止》的一些片段。ok，一切都比我想象的好。我，还是我！

看了几集电视剧《上甘岭》后我写了这样一段话：“上甘岭战役打出了国威军威，打出了志愿军的血性，使之成为中华民族永远值得自豪的精神象征；也是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刻在脑子里的梦魇，是他们精神恐怖不可能填充的深渊。”

错，美国的综合国力、军事实力、科技水平都领先中国好几个段位，但时至今日为什么还要大肆渲染“中国威协论”呢？我想起老家的一句土话，走夜路唱乱弹——自己给自己壮胆。

2024年10月26日于解甲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