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药指何？——《本草经》为何托名“神农”暨《桐君采药录》

《医经钩考》一百一十三、五药指何？

——《本草经》为何托名“神农”暨《桐君采药录》

1、五药指何？

五药，草、木、虫、石、谷也，乃东汉郑玄注《周礼·天官·疾医》之说。然而，药何止五类（金栋按：孙诒让《周礼正义》说：“《大观本草》引陶弘景《本草序》，附载《本草经》旧目，有玉石、草、木、兽、果、菜、米、食八类。”实际上，今辑佚本梁·陶弘景《本草经集注·序录》根据药物的自然属性分七类，即玉石、草木、禽兽、虫鱼、果菜、米谷和有名未用，且其编著体例，为后世本草学著作之范本）！盖附会五行者也！以“草”作为五药之首，乃其本始之义。如

《说文·艹部》说：“药，治病草。”故以草药为本，汇集治病之药草（虽还有玉石，虫兽等，然以草药为最多）而编纂成书者谓之《本草经》，盖源于此矣！故其真本以“菖蒲”为首。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主持的中医古籍整理丛书马继兴主编《神农本草经辑注》，则列“菖蒲”为三百六十五药之首，以辑复其旧，甚是！

章太炎说：“观神农于草药首列菖蒲，疑是书本周初医师所集。”（《章太炎全集·医论集》）但是，传世辑佚本有托名神农之《本草经》以玉石为首者，盖秦汉间神仙方士、方士医之所为，因秦皇、汉武俱好神仙、长生不老、炼丹服食之术，炼丹以玉石为主而为尊之故！殊不知，“这绝非普通的儒生、方士、医家可以达到。在宫廷专司本草事宜的‘本草待诏’编纂该书可能性很大。‘本草待诏’长期从事药物工作，从医家处获得药物医疗知识，从神仙家处获得养生服食知识，融会贯通了儒家、道家思想和医学知识，在汉代‘独尊儒术’的大背景下撰写出《神农本草经》”（柳长华主编、森立之重辑《神农本草经》）。

章太炎又说：“神农无文字，其始作《本草》者，当在商周间，代有增益，至汉遂以所出郡县附之耳。……《神农本草》旧以上中下三品分卷，其《序录》多杂神仙家言，是故汉人所增也。”（《章太炎全集·医论集》）

2、“本草”之名始见于何时？

——《本草经》为何托名神农？

《本草经》之书名，既不见于汉代刘向、刘歆父子之《别录》与《七略》，亦未见于东汉班固《汉志·方技略》。世传《本草经》托名神农所撰，为何？

神农氏，一说即炎帝，三皇之一，传说农业和医药之发明者。详见第一篇。

实际上，“本草”之名，始见于东汉班固《汉书》。如

（1）《汉书·平帝纪》元始五年诏说：

“征天下通知逸经、古记、天文、历算、钟律、小学、史篇、方术、本草及以《五经》《论语》《孝经》《尔雅》教授者，在所为驾一封轺传，遣诣京师。至者数千人。”

（2）《汉书·游侠传·楼护传》说：

“楼护，子君卿，齐人。父世医也，护少随父为医长安，出入贵戚家。护诵医经、本草、方术数十万言，长者咸爱重之。”

森立之《重辑〈神农本草经〉序》说：

“其书《汉志》不著录，唯《平帝纪·郊祀志》及《楼护传》并有本草之目，盖本草汉时方术之士专修之，所以《汉书》每连言方术、本草也。”

《本草经》之所以托名“神农”？乃因《淮南子·修务训》说：“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贱今，故为道者，必托之神农、黄帝而后能入说。”且神农是传说中农业和医药之发明者。

《汉志·方技略》未载“《神农本草经》”一书，故《本草经》一书，当出东汉人之手。

要之，《神农本草经》编纂成书于东汉时期，“神农”乃托名而已！

又，“儒者不必以医名，而知医之理，则莫过于儒者。……神农，千古之大儒也！”（清·张炯《神农本草经·序》）

3、《黄帝外经》是《本草经》吗？

《汉志·方技略》记载医经有“《黄帝外经》三十七卷”，班固自注已“亡”佚，然据古籍记载，有认为是《本草经》者，为岐伯所为。如

（1）《汉书·司马相如传》说：

“诏岐伯使尚方。”张揖曰：“岐伯者，黄帝太医，属使主方药也。”

（2）皇甫谧《帝王世纪》说：

“岐伯，黄帝臣也。帝使岐伯尝味草木，典主医药，《经方》《本草》《素问》之书咸出焉。”

（3）张君房《云笈七笺·卷一百·轩辕本纪》说：

“乃立明堂之议，以观于贤也。时有仙伯出于岐山下，号岐伯，善说草木之药性味，为大医，帝请方主药。帝乃修神农所尝百药性味，以理疾者，作《内》《外经》。”

（4）森立之《素问考注》说：

“案：所云《内经》，今《素》《灵》；《外经》，今《本草经》。”

（5）《中国医学大成总目提要·周序》说：

“明休达用，必熟医经，治病处方，须知药物，若黄帝使岐伯尝味本草，定《本草经》，造医方以疗众疾，乃知药物之兴，虽肇自神农，而本草之名，实始于黄帝，故神农轩岐，为肇兴医药之鼻祖。”（转自王瑞祥《中国古医籍书目提要》）

然而据《汉志·方技略》记载，

“医经者，原人血脉经络骨髓阴阳表里，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而用度箴石汤火所施，调百药剂和之所宜。至剂之得，犹慈石取铁，以物相使。拙者失理，以愈为剧，以生为死。”

“经方者，本草石之寒温，量疾病之浅深，假药味之滋，因气感之宜，辨五苦六辛，致水火之剂，以通闭解结，反之于平。及失其宜者，以热益热，以寒增寒，精气内伤，不见于外，是所独失也。”

据上可知，本草与“医经”无关，而属之“经方”，故《黄帝外经》非《本草经》明矣！业界人为，《本草经》乃托名神农之作，编纂成书于东汉时期。

又，目前流行有《黄帝外经》一书，经检阅实乃明末清初陈士铎《外经微言》。

陈士铎所撰《外经微言》九卷，今世有托名“黄帝”而冠名者，弃《微言》二字而成《黄帝外经》，以附会《汉志》之旧目。实际上，并非如此，即《外经微言》非《汉志》之旧目。

《外经微言》全书九卷，每卷九篇，共八十一篇，以仿《黄帝内经》之《素问》《灵枢》各九卷、各八十一篇之数。如此而已！

4、桐君与《桐君采药录》

据相关史料及医籍记载，桐君是黄帝之臣，擅长本草。如

（1）南北朝（梁）陶弘景《本草经集注·序录》说：“又有桐君《采药录》，说其花叶形色；《药对》四卷，论其佐使相须。魏晋以来，吴普、李当之等，更复损益。”

（2）南宋·罗泌《路史·卷十四·后纪五·黄帝纪》说：“（黄帝）命巫彭、桐君处方、盄饵、湔澣（浣）、刺治而人得以尽年。”

（3）明·徐春甫《古今医统大全》说：“（黄帝命）巫彭、桐君处方饵，而人得以尽年……少师、桐君：按《本草》序，为黄帝臣。撰《药性》四卷及《采药录》，纪其花叶形色，论其君臣佐使，相须相反，及立方处治寒热之宜，至今传之不泯。”

（4）明·李时珍《本草纲目·序例》说：“桐君，黄帝时臣也。书凡二卷，纪其花叶形色，今已不传。”

（5）清·陈梦雷《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五百四·医术名流列传》说：“桐君：按陶弘景《本草》序：桐君有《采药录》，说其花叶形色；《药性》四卷，论其佐使相须。按《古今医统》：少师、桐君，为黄帝臣，识草木金石性味，定三品药物，以为君臣佐使；撰《药性》四卷及《采药录》……按《历代医方考》：《采药对》《采药别录》，桐君所著。”

故汉魏之时有托名《桐君采药录》者，乃“本草”托名神农之后的又一部托名之作。

马继兴《马继兴医学文集》说：“《桐君采药录》的著者桐君时值上古尚无文字记载，因而属于托名之作。但其撰写时代的下限必不晚于秦汉时期而应早在此以前。这是由于《桐君采药录》一书内容多次被《吴普本草》所引用。而吴普氏为后汉时人可以得到证明（金栋按：据《三国志·华佗传》《后汉书·方术列传·华佗》记载，“广陵吴普、彭城樊阿皆从佗学”，是汉魏之际神医华佗之弟子）。

“同时《桐君采药录》又是继先秦时代业已成书的《神农本草经》之后撰写的另一部本草学专著。”（金栋按：今本《神农本草经》不是先秦著作，而是东汉编纂成书）

又说：“《桐君采药录》这应当是本书名的全称。此书名可见于：南北朝·梁·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序录，《药总诀》及《辅行诀用药法要》三书中。又可见于《隋书·经籍志》及明·李时珍《本草纲目》中。”

感兴趣者，可参看马继兴著、万芳编集《马继兴医学文集·我国最古的制药学著作：〈桐君采药录〉考》，该书有详细考证，文繁不录。百度上相关之内容，亦有转引此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