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文人笔下的济南泉水名胜

□刘永加

最近泉城济南着实火了一把，趵突泉等景点人满为患。

济南历史悠久、人文荟萃，到了元代，济南社会稳定、经济繁荣、文教昌盛，已成为京城大都以南最大的城市，尤其是以泉水为特色的园林景观遍布全城，到济南游历、仕宦的文人为之倾倒，纷纷吟诗赋文，留下宝贵的元代泉水胜景史料。

宋代以后，大明湖、趵突泉、舜泉、珍珠泉等成了济南著名的园林胜地。大明湖曾经称作“西湖”，最早时称为“历水陂”，陂即池塘，因古历水北流在此聚集形成水池而得名。“大明湖”一名最初见于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所著《水经注》，书中说“其水(泺水)北为大明湖”，因大明寺而得名，其后一直沿用。

金元时期的文学家元好问是山西人，却与济南有着不解之缘。幼年时，他曾跟随义父到莱州赴任，路经济南，对济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十几年后的秋天，元好问第二次到访济南，这次他泛舟大明湖，寻访金线泉，登千佛山，东游华不注，玩遍了济南府。

元好问十分钟爱济南的山山水水，他写下许多流传至今的吟咏济南佳作。在游完大明湖后，他挥笔写下《泛舟大明湖待杜子久不至》一诗：“长白山前绣江水，展放荷花三十里。看山水底山更佳，一堆苍烟收不起。山从阳丘西来青一弯，天公掷下半玉环。大明湖上一杯酒，昨日绣江眉睫间。晚凉一棹东城渡，水暗荷深若无路。”这是盛赞明湖仙境。

在大明湖畔，元代新建了著名园林景观建筑天心水面亭和超然楼。元代名臣、山东滕州人李泂（字溉之）是当时的著名诗人兼书法家，长期侨居济南大明湖上，壅土水中而为亭，取宋儒邵雍“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诗句，命名此亭为“天心水面亭”。地道的济南人张养浩游览过之后，写了《过李溉之天心亭》一诗：“放眼乾坤独依阑，古今如梦水云闲。南山也解留连客，直送岚光到座间。”

元代建成的会波楼，更是大明湖地标性的景观建筑。北宋曾巩重修北水门，当时只是作为城防和水利设施使用。元初，人们在北水门上建起会波楼(也名汇波楼)，巍峨壮丽，登楼凭栏，南瞻函、历之云岚，北眺鹊、华之烟雨。

泰定元年，张养浩为之撰写了《重修汇波楼记》：“济南形胜，惟登兹楼，可得其全焉。”他还咏诗盛赞：“何处登临思不穷，城楼高倚半天风。鸟飞云锦千层外，人在丹青万幅中。景物相夸春亘野，古人皆梦水连空。浓妆淡抹坡仙句，独许西湖恐未公。”这些关于大明湖及周围景观建筑的诗作，至今仍令人荡气回肠，如身临其境。

舜泉又称舜井，因舜掘井出泉的传说而得名。曾任山东提刑按察副使的王恽，在济南任上也是遍游胜景，他曾写过《水龙吟·舜泉在济南城中，自壬子年水去来不》词。王恽刚到济南两日就游览舜泉，他看到舜泉泉水复流，深不见底，随行的人都认为是神兆，近陪的宪使请王恽作诗词记录下这一奇异的场景，于是他创作了这首词，写道：“窈然碧玉池方，绿波不见还凝伫。翠萍痕在，金支光淡，湘妃无语。瑶瑟声沉，画兰愁绝，几回如许。甚风烟依约，鱼龙黯惨，空回首，珠帘暮。一夕翠华临幸，也悲凉、故宫尘土。石根碧涨，天飘翻出，黑湾雷雨。思舜亭高，风漪吹散，满空秋暑。欲苍梧回叫，凤箫凄断，听躬耕处。”这首词以舜泉周围的自然景物起笔，写出诗人恍若隔世、千古兴亡之感，这也是记录舜泉的宝贵史料。

当时围绕舜泉建设的园林景观有舜井舜祠和张舍人园亭。早在北宋时，舜泉、舜祠就是济南城内著名的园林景观，曾巩曾作诗吟咏舜泉：“山麓旧耕迷故垄，井干余汲见飞泉。清涵广陌能成雨，冷浸平湖别有天。”那时，井水溢出井干为飞泉，平湖即大明湖。欧阳修也曾写诗：“历山之下有寒泉……今人过此犹留连。齐州太守政之暇，凿渠开沼疏清涟。游车击毂惟恐后，众卉乱发如争先。岂徒邦人知乐此，行人亦为留征轩。”从中不难看到，那时的舜井泉群人气很旺，是游览观光的胜地。

金末贞祐之乱，舜井、舜祠遭到破坏。元成宗元贞元年，济南府尹斡赤重修舜祠，同时“又浚泉，劈其四周，压以文石，缭以朱桥，中为画桥达岁陛”。据记载元代舜井旁还建有一处思舜亭。

张舍人园亭是以珍珠泉为核心建起的私家园林。元好问《济南行记》说：“珍珠泉，今为张舍人园亭。二十年前，吾希颜兄尝有诗。至泉上，则知诗为工矣。”诗中的希颜即雷渊，雷渊是金代文人，官至翰林编修，他写下的《济南珍珠泉诗》是现存最早的有关珍珠泉的文献，诗中咏道：“大地万宝藏，玄冥不敢私。抉开清玉罅，浑浑流珠玑。轻明疑夜光，洁白真摩尼。风吹忽脱串，日射俄生辉。有时如少靳，觱沸却累累。风色媚一川，老蚌初未知。”

趵突泉在又名瀑流泉、槛泉，从宋代始称趵突泉。据郦道元《水经注》记载，趵突泉是古泺水发源地，也是最早见于古代文献的济南名泉。

元代著名书法家、名吏赵孟頫曾在济南为官三载，他对济南泉水的感情非常深，尤爱趵突泉。赵孟頫抵达济南后即给亲家季宗元写信：“济南山水之胜甲于山东。”他在给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于钦的诗《送山东廉访照磨于思容》中写道：“若到济南行乐处，城西泉上最关情。”他还写了《趵突泉》一诗，倾注了对趵突泉的情感与他的审美观：“泺水发源天下无，平地涌出白玉壶。谷虚久恐元气泄，岁旱不愁东海枯。云露润蒸华不注，波澜声震大明湖。时来泉上濯尘土，冰雪满怀清兴孤。”

赵孟頫

赵孟頫的这首七律，在众多文人咏趵突泉的诗歌中，无疑是影响最大、传播范围最广、评价最高的经典作品之一，对趵突泉的描写最为生动传神，极具张力。

古时趵突泉西侧建有壮丽的胜概楼，到了元代，胜概楼得到重修，是趵突泉景区最著名的园林建筑，赵孟頫也有诗盛赞登临此楼所见美景：“楼下寒泉雪浪惊，楼前山色翠屏横。登临何必须吾土，啸傲聊因得此生。檐外白云来托宿，梁间紫燕语关情。济南胜概天下少，试倚阑干眼自明。”

曾在济南居官三年的元代词人张之翰，对济南山水风光同样是十分青睐，他写了不少相关作品，除《酹江月·赋济南风景和东坡韵》总览济南风光外，还有《鹊华烟雨图》《趵突泉》《木兰花慢·同济南府学诸公泛大明湖》等诗词。

张之翰《趵突泉》一诗，是吟咏趵突泉不可多得的佳作：“龙吐鲸喷地轴摧，初疑直上却低徊。簸空海藏汤千沸，蹙碎山根雪一堆。半夜鬼工穿漏穴，终年神物护砯雷。飞流溅沫知多少，不隔青州万马来。”可以说，这首诗对泉水奔流的形态、起源、声响等都进行了细致的描绘，赋予了趵突泉博大的精神内涵。